第二章 奇怪的快速移動的天空(第4/7頁)

“我在河中央踩著水,身上早已感覺不到寒冷,幾分鐘後,我確認搬到這裏是非常正確的決定。我們出現在這個農場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們屬於這裏。我閉起眼睛,幻想著周圍遊動著成千上萬條色彩艷麗的鮭魚。”

媽媽把手伸進挎包,摸出了一把刀。我本能地向後縮了一下,跌坐在椅子上,這個反應刺激到了她:

“嚇到你了?”

她的語氣有些不滿。我懷疑她是故意的。這個動作讓我想到了從前,當我獨處的時候,她總是會故意做出類似的事來戲弄我。我提高了警惕,提防著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把刀調了個個兒,用刀把朝向我。

“拿著。”

這是一把用木頭雕刻成的刀,包括刀刃也是,通體塗著銀色的金屬漆。它並不鋒利,對人造不成任何傷害。刀柄上雕刻著繁復的形象。一面刻著一個裸體的女人在湖畔的巖石邊沐浴,乳房豐滿,長發及腰,在陰部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刻痕。另一面則刻著一張巨魔的臉,它伸長舌頭,像狗一樣在喘息,它的鼻子被刻畫成怪誕的陽具形狀。

“這是一種幽默,你可能不太了解,在瑞典鄉下很流行的。農夫們會雕刻一些粗俗的雕像,比如一個男人在撒尿,他們甚至會削出一條細而彎曲的木線來代表尿液。”

“用你的手轉動這把刀,就這樣左右旋轉。轉得再快些,這樣你就能同時看到兩面的人物了,巨魔覬覦女人的美色,而女人卻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窺探——兩個人物出現在一個畫面裏了。很明顯,女人沒有注意到危險的臨近,這讓巨魔更加興奮。”

“這把刀是一件禮物,很奇怪吧,我肯定你也是這麽想的,這是鄰居送給我的見面禮。雖然我們之間只相距十分鐘的路程,但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居然是在搬到那裏兩周之後——兩周啊,在這段時間裏,連一個來打招呼的人都沒有。我們被無視了。附近的農場都不知道我們搬來了。在倫敦,同樣有無數的人,可能連鄰居的面都沒見過,但這裏是瑞典的鄉下啊,你不可能籍籍無名地活著,不可能。我們需要鄰裏的支持,才能在這個地方定居下來,我們不能永遠窩在偏遠的角落裏。此外,我還有一些現實方面的考慮。農場的前主人——勇敢的塞西莉亞告訴我,我們可以把土地租給當地的農夫耕種。當然,通常他們只會支付一筆很少的租金,不過我希望可以說服他們為我們提供一些我們無法生產的食品。”

“為此,我做了充分的準備,兩周後的一天早上,我一醒過來就跟克裏斯說,如果他們不來敲我們的門,我們就上門去拜訪他們。那天,我精心梳洗了一番,特意挑選了一條棉布長褲,因為穿裙子去可能會讓人覺得我不事勞作。我也不能穿得太寒酸,因為那就相當於承認自己的財務狀況不佳,好像我們是來可憐兮兮地求援的。另外,鄰居們也會覺得,我們是因為走投無路了才會搬到這個地方的,這又會傷及他們的自尊。還有,我們也不能給人留下擺闊的印象。出門前,我一時心血來潮,摘下掛在屋子旁邊的一面小小的瑞典國旗,把它當作頭巾綁在了頭上。”

“克裏斯拒絕和我一起去。他不會說瑞典語,而站在我旁邊等待翻譯又顯得很沒面子。說實話,我很高興。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我不知道那些人對一個幾乎不會說瑞典語的英國人會做出什麽反應。我想讓那些農夫知道,我們可不是那些不懂規矩的外國佬。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當我用一口流利的瑞典語和他們交談的時候,他們臉上發光的表情,我會自豪地宣布,我也是在一個偏遠的農場裏長大的,就像我們現在擁有的這個一樣。”

“離我們最近的農場屬於本地區最大的地主,這個人曾經想買下塞西莉亞的土地。沿著小路,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豬舍前。那裏的環境糟透了,房子上沒有窗戶,狹細的黑煙囪聳立在生銹的鐵皮屋頂上,周圍彌漫著一股豬糞和有機堆肥混合的味道。毋庸置疑,當地人可是把集約型農業發揮到了極致。不過,考慮到克裏斯曾明確表示過,他無法靠菜葉、蘿蔔活下去,而我們的菜單上只有非常少的蛋白質,銀行裏的錢也所剩無幾,因此,如果這裏是除了鮭魚之外,我們唯一可能的肉食來源的話,那麽我不會替食物抱不平的。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只會使我顯得優越、挑剔,甚至更糟,像個外國佬。”

“他們的房子坐落在一條長長的碎石車道的盡頭。正面的每扇窗戶都面朝著那個巨大而破敗的豬舍,這可真奇怪,其他方向卻都可以看到田野和樹木。和我們那有兩百年歷史的房子不同,他們拆掉了以前的房子,在原有的地基上重新蓋了一棟現代化的建築。我說的現代化不是指那種用玻璃、鋼鐵和混凝土蓋成的方盒子,它還是傳統的樣子,上下兩層,包著淺藍色的木質外墻,有一個陽台,以及三角形的石板屋頂。他們想要的是傳統的外觀,又打算享用現代化的便利。這麽說來,盡管有著許多缺點,但我們的農舍更有吸引力,它才是瑞典建築遺產的真正代表,而不是個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