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邊城(第4/12頁)

碧綠的星眸迅速地掠過眼前綿延的沙丘,少女的臉上浮起堅定和決絕的神情,清朗的嗓音在荒漠上激起悠遠的回聲:“加緊趕路,明天一定要到達庭州!”

“是!”馬隊風馳電掣般地在大漠上奔跑起來,身後的沙海上留下長串的足跡。

第三天晚上酉時剛過,庭州刺史兼瀚海軍軍使的錢歸南大人結束了一天的公務,在後堂裏換下官袍,喝了口茶,叫人備好車馬,打算去吃晚飯。馬車停在刺史府的後門旁,錢歸南匆匆走出來,剛要擡腿往車上邁,冷不丁車後躥出一個人來,口中還大聲嚷著:“刺史大人,刺史大人!”

錢歸南受驚不小,猛地朝後一退,他的貼身護衛王遷跳上前去,正要拔劍刺向來人,再定睛一看,連忙收勢,一邊不停地跺著腳叫:“咳,武遜!怎麽又是你?”

這個叫武遜的人站定在錢歸南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禮,口稱:“庭州瀚海軍,沙陀團校尉武遜,見過刺史大人。”

“原來是武校尉。”錢歸南捋捋胡須,打量面前這個五短身材的壯年漢子,黑色的校尉軍服已被沙塵染得泛灰發黃,頭頂上的軍帽耷拉著,也是同樣的顏色,滿面風塵,連鬢的絡腮胡須都黏成一團一團了。這個樣子只能證明,他剛剛從大漠中奔波而來。

錢歸南強壓住心中的憎恨,在臉上堆起笑容,親切地道:“武校尉,瞧你這風塵仆仆的,累壞了吧?還不快回瀚海軍部去休息?還沒吃過晚飯吧?可別餓壞了……我也正要去吃飯呢。王遷啊,快快上馬,還耽擱什麽?”說著,他再次往馬車上邁腿。

誰知那武遜竟搶身上前,一把扯住了錢歸南的袍袖。錢歸南的臉色驟變,眼睛中閃過隱約可見的兇光,但馬上又換上副笑眯眯的神情,故作驚訝地問:“武校尉,你有什麽急事嗎?”一邊說著,一邊就要騰出手來,可武遜卻不理他這一套,緊緊揪著錢歸南的袍袖就是不放。

王遷看著不像話,也上前來扯武遜的手,嘴裏低聲呵斥道:“武校尉,你這算是什麽樣子,還不快退後!”

王遷官拜六品上的瀚海軍府果毅都尉,又是給四品的庭州刺史做護衛,平日裏哪裏會把武遜這樣的七品小校尉放在眼裏。可偏偏這武遜是庭州出了名的愣頭青,小小的一個校尉卻愛多管閑事,什麽都要過問,為人又特別耿直忠正,只要看見不平不公的事情,或者是對庭州官府的作為有些微不滿,一概仗義執言,據理力爭,不鬧個一清二楚絕不罷休。就因為他從來都是為公不為私,所以平日裏沒大沒小的,庭州官府和瀚海軍上上下下還都拿他沒什麽辦法。當然了,武遜因為自己的這種為人,在庭州從軍二十載,大小軍功立過不少,至今卻仍然只當著個團級小校尉。

武遜甩開王遷的手,眼裏幾乎要冒出火來,直勾勾瞪著錢歸南,大聲嚷著:“錢大人,刺史大人!我都向您稟報過多少遍了,沙陀磧裏有土匪,可您就是不相信!現在又出事了!”

錢歸南皺起眉頭:“武校尉,你又道聽途說到什麽了?我說過,不要捕風捉影。”

武遜更急了,黑色的臉膛漲得通紅,幾乎已經在吼:“錢大人!我不是捕風捉影,就在前日淩晨,大漠裏又發生了一起土匪劫奪波斯商隊的慘案!足足百余人的商隊被屠殺啊,駱駝和貨物均遭劫,現場真是慘不忍睹!”

錢歸南打了個寒戰,縮起脖子道:“武校尉,不要這麽激動嘛。你說得這麽繪聲繪色,難道是你親眼見到?”

武遜愣了愣,答道:“倒沒有親眼所見,但我這兩天已去大漠深處查看過,那百來具波斯商人的屍體總不會是假的吧?”

錢歸南又是一哆嗦,臉色變得煞白,呆呆地瞪著武遜,嘴裏念叨著:“百來具波斯商人的屍體?”

“是啊!錢大人,武遜今日帶著小隊人馬深入到沙陀磧中心,就是在那裏發現了這個波斯商隊,屍體還很新,不會早於前日被殺,帳篷都被燒光了,有拴駱駝的樁子和車具,但是沒見到駝隊和貨物,一定是被賊人劫走了!”

錢歸南的臉色愈來愈白,身體都開始搖晃起來,王遷連忙近身攙住他的胳膊,就聽到刺史大人在喃喃自語:“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難道沙陀磧真的有匪幫?不,這不可能……”

武遜急道:“錢大人,武遜請錢大人下令,明天就派瀚海軍的大隊進入沙陀磧,沿途設哨,一方面徹查波斯商隊遇襲的案子,一方面也防範後續的商隊再度遇害,武遜願帶一隊!”

錢歸南聞言木愣愣地看著武遜,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好像變傻了。

“錢大人,錢大人!”王遷一叠聲地叫喚,這錢大人才如夢方醒,抖抖索索地又要往馬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