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邊城(第2/12頁)

想到這裏,阿拉提姆爾的眼睛裏也不由飄出熱辣辣的欲火,他趕緊定定心神,大聲喊道:“天晚了,咱們今天就在這裏紮營。”

商隊裏傳出如釋重負的嘆息和笑聲,人們開始忙碌著支起帳篷,駱駝都被趕在一處,幾條一路跟隨而來的獵狗在外圈恪盡職守。前天晚上商隊紮營在一小片綠洲旁邊,所以隨身攜帶的羊皮水囊和水桶都還有一大半。篝火升起來了,首先煮上的就是茶炊,寒冷的夜空中很快茶香飄逸,烙餅和烤肉的香氣四散開來,大家圍著篝火匆匆忙忙地灌下燒酒,必須要趁著太陽徹底落山之前把晚飯吃完,等天一黑,大漠裏的氣溫就會立即降到冰點以下許多,這時候只有躲進厚厚的棉氈圍起的帳篷中,才能保暖。假如待在外面,不需兩三個時辰,就可以把人活活凍死。

夜幕降臨了,風勢越來越大。沙漠中的風暴具有毀滅一切的力量,沒有任何抵禦的方法,只有祈禱在最後這幾天的旅途中,能夠保佑他們這個商隊避開最兇險的朔風。阿拉提姆爾在狂風中掙紮著巡視完所有的帳篷。背風處,駱駝和車輛被牢牢地拴在深砸入地下的木樁上,獵犬蜷縮在駱駝的身邊,在風中不停地狂吠,只要風不停,它們就會這樣一刻不住地叫上一整夜。阿拉提姆爾返回自己的帳篷,向地上連連吐著唾沫,還是覺得滿口的沙土。其他幾個人都已經做完禱告,鉆進了毛毯。

半夜,阿拉提姆爾突然從酣夢中驚醒。他擡起頭,帳篷裏面一片漆黑,周圍靜得可怕。不知道什麽時候,狂風停止了呼嘯,連那幾只獵犬的狂吠之聲也跟著湮滅了。阿拉提姆爾松了口氣,又躺回到氈子上,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的恐慌驟然變得清晰而強烈。

身邊的薩必勒聽到動靜,也翻了個身,輕輕問:“怎麽了?”

阿拉提姆爾沒有吱聲,他緊張地豎起耳朵,仔細地傾聽周圍的動靜。似乎沒有聽到什麽特別的聲響,只有遠處的幾聲狼嚎,一如既往地哀戚而悲愴,在大漠中早已聽慣了這種叫聲。根據聲音,阿拉提姆爾可以準確地判斷出狼群所在的位置,應該還離得比較遠,不足以構成重大的威脅……“不對!”阿拉提姆爾從毛毯中一躍而出,太陽穴突突直跳,牙齒因為寒冷和恐懼止不住地打戰:沒有獵犬的叫聲!平時只要一聽到狼嚎,它們就會發出慌亂的嘶吠,今天它們卻反常地沉默著。

薩必勒也發現了問題,迅速地鉆出被窩,一邊大聲叫喚著其他人。點亮油燈,大家手忙腳亂地穿衣服,取家夥,阿拉提姆爾的心中一閃而過的是深深的懊悔,今天的疏忽是不可原諒的!整個旅途中,每晚休息時都有人輪流放哨站崗,就是為了對抗商路上神出鬼沒的匪徒,也許是因為一路上的平安無事,也許是因為就快要走出荒漠,也許是因為這滴水成冰的冬夜,讓人無法想象還會有夜間的攻擊……一切的一切都造成了今晚,阿拉提姆爾頭一次沒有派人值守,然而,禍福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幾乎就在波斯商隊剛剛清醒過來,準備戰鬥的同時,唿哨聲聲劃破夜空,燃燒著的火箭穿梭而至,牢牢釘上氈毛的帳篷,一頂頂帳篷頓時變成大大的火球,烈焰騰空而起,竟將寒夜點亮。剛從睡夢中驚醒的波斯人,顧不上衣冠不整,手裏擎著波斯長刀和其他武器,呐喊著沖出大火。阿拉提姆爾領頭跳出來,迎面就是劈頭蓋臉的火箭。阿拉提姆爾端的是十分兇猛,將手中的長刀揮舞得虎虎生風,火箭紛紛掉落在他的周圍,借著火光,阿拉提姆爾努力向前望去,他要看清楚這攻擊究竟來自於什麽人。

但攻擊一方並不準備給他任何機會,幾輪火箭放完,眼看所有的帳篷都成了熊熊燃燒的火海,全部波斯人都被逼出了帳篷之外,有幾個手腳不利落的已經被箭射翻在地,又一輪實打實的殺戮迅猛而來。全身黑衣的匪徒,手持利刃上下翻飛,刀刀見血步步殺機,以幾倍於商隊的人數和攻擊力,實施最徹底的屠殺。

阿拉提姆爾擡手剛剛隔開劈頭砍來的一刀,攔腰又是一刀橫掃過來,他狂喊著飛腳猛踹,將刀踢飛。薩必勒也在旁邊大叫著搏殺,這個精壯的波斯漢子很有股拼命的勁頭,一轉眼已經放倒了兩名沖上前來的匪徒,抹一把濺得滿臉的鮮血,他大叫著阿拉提姆爾的名字,向頭領靠近過來。兩人眼神相錯之間,已經背靠背站穩,形成防禦之態,惕然面對圍攏過來的匪徒。

此時此刻,阿拉提姆爾已心知情況十分危急。雖然被攻擊得措手不及,但商隊畢竟還是有不弱的戰鬥力,就在剛才這一輪的短兵相接中,他和薩必勒就斬倒了不少匪徒,可擡眼望去,黑壓壓的土匪又圍將上來,仍然把他們困了個水泄不通。而且這些匪徒衣著整齊,行動守序,幾個頭領俱以黑布蒙面,號令之下,手下眾人進退有度,很有章法,完全是有組織有計劃的進攻,和他們一路行來偶爾遇到的那些散匪根本不一樣,而更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尤其可怕的是,他們全部的行動都靠頭領手中揮舞的鋼刀作為指引,從一開始到現在,這些人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