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邊城(第5/12頁)

武遜怎麽肯放過他,索性攔在車門前,大聲叫嚷:“錢大人,您倒是說句明白話啊,這麽大的事情到底該怎麽辦?”

王遷忍無可忍,一邊推搡著武遜,一邊厲聲呵斥:“武遜,你瘋了嗎!你這是以下犯上,你知不知道?你一個校尉,有什麽權力命令錢大人?還不給我滾開!”

說著,他一使眼色,身邊的幾個部下一擁而上,把武遜連推帶拉地往旁邊趕,武遜還是不依不饒,拼命地掙紮,沖錢歸南喊著:“錢大人!沙陀磧中土匪橫行,這幾年來已經傷害了許多過往商隊,逼得西域行商都不敢選擇這條北線入大周。更有甚者,幹脆紛紛繞道東突厥境內,使得咱大周境內經北庭入甘、伊、沙州的線路形同虛設!這不僅大大有損我天朝威嚴,也令大周白白流失了許多西域行商帶來的財富!更別說那麽多無辜之人枉死於大漠之中!錢大人,您身為庭州刺史,難道就對這一切不聞不問嗎?”

“武遜,你越說越不像話了!快把他給我抓起來,押去瀚海軍大營,以犯上作亂論處!”王遷氣急敗壞地喊,那幾個部下就要動手綁武遜。可武遜隨身也帶著一小隊,看到長官被擒,也都連呼帶喝地擁過來,刺史府後面的僻靜小巷內,頓時亂作一團。

錢歸南氣得全身都哆嗦起來,勉強擡高聲音大叫:“住手!都給我住手!”

總算大家還懾於刺史的身份,暫時停止了打鬧,一齊瞧著錢歸南,等他發話。錢歸南搖搖晃晃地走到武遜面前,有氣無力地問:“武遜啊,你老是聲稱大漠中有匪徒,可本官從來也沒見你拿出過任何人證物證啊?本官這裏也沒有接到過商隊的報案,你這不是在無理取鬧嗎?”

武遜咬牙道:“錢大人,武遜所說的句句都是實情。怎奈匪徒們行事狡詐,又兼大漠風沙遍布,往往很難找到被害商隊的痕跡,何況匪徒們每次都趕盡殺絕,故而連報案的人都找不到。可是……錢大人,這次武遜在沙陀磧找到了波斯商人的屍首,這就是最好的證據!”說著,他向部下示意,幾個人趕緊從一輛馬車上擡下個死人,往錢歸南等人的面前一扔,正是阿拉提姆爾的屍體!

錢歸南本已臉色泛白,搖搖欲墜,再一見到個死人,立即眼睛上翻,喉嚨裏咕嚕作響,仰著就往後倒去。王遷眼明手快將他扶住,連連撫弄他的胸口。半晌,錢大人才悠悠緩轉過來,靠在王遷的身上,半死不活地說:“武、武遜啊……本官身體不適、不適,要回家休息,休息……你說的事情,本官……知道了,待本官與眾人商量以後,再做打算……”

王遷把錢歸南扶上馬車,武遜還想說話,王遷朝他一瞪眼:“刺史大人都這樣了,你還想怎樣?”

武遜憤憤然地抿著嘴唇,雖然萬般不情願,也只得無奈地往後退去。錢歸南坐到車內,還掀起車簾,囑咐道:“武校尉,把、把這死人送入刺史衙門停屍房……別、別驚擾了百姓。”

馬車啟動,慌慌張張地駛出小巷。這時,坐在車頭的王遷才回頭朝車內問:“錢大人,咱們是回家呢,還是去……”

車內傳來錢歸南陰冷鎮定的聲音:“今天就算了,直接回家吧!”

刺史府門前,武遜呆呆地望著錢歸南的馬車揚長而去,部下湊上來問:“武校尉,這屍首?”

“送去停屍房!”武遜大喝,緊接著發出聲長長的嘆息。

半個多時辰後,在距離庭州刺史府三條街的一個食鋪裏,武遜帶著三五個最親近的手下,喝開了悶酒。幾個人圍坐在油膩膩的木桌旁,單腿擱在長凳之上,捋起袖子來猜了好一陣子拳,喝下足足兩大壇子酒,武遜依然覺得胸中郁悶異常。

天上已繁星點點,大漠夜晚的狂風到庭州城內便減緩了許多,可也還是刮得街面上飛沙走石,昏黑一片。百姓早就關門閉戶躲回家中,行商走卒則三三兩兩聚集於飯鋪酒肆或客棧之中,庭州這個如同塞外綠洲的大城鎮,在冬夜裏面也是一番肅殺之象,完全沒有了白天的繁華和多姿。

武遜有點醉了,他端起酒杯,大著舌頭抱怨起來:“娘的!老子真是受夠了!什麽狗屁刺史,看見個死人都會暈,比女人還不如!這種人,幹脆回家奶孩子去吧!”

幾個手下爆出一陣醉醺醺的大笑。其中一個借著酒意,口沒遮攔地嚷道:“武校尉,你是條好漢!兄弟們佩服你!不像別的那些官老爺,一個個除了撈錢玩女人,正經事一件都不幹!”

另一個手下連忙擺手:“小心禍從口出!咱們武校尉已經是庭州城裏有名的刺頭了,你沒見多少大老爺把武校尉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想找把柄還來不及呢!可不能再給武校尉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