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年(第5/12頁)

袁從英從地上撿起兩本書籍翻開,這書一看就是有年頭的,紙張發脆發黃,上面的字體更是古怪難辨,他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又接著撿起剩余的書冊,全是差不多的古體舊書,只有少數兩本還勉強能看個似懂非懂,可以斷定,這些書籍肯定是些珍藏的古書,和他方才在沈庭放的書房中所看到的那些書籍屬於一類。

袁從英撕下衣服下擺,打成個簡單的包袱,將地上的書籍裝裹好。站在原地,他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兒,看起來,那個兇手逃竄到此時,才想起來要檢視一番取來的書籍,顯然這些典籍沒有令他產生絲毫興趣,只讓他倍感累贅,就幹脆全部丟棄在此。從兇手的這個行動來看,他去沈庭放處絕對不是為了那些收藏。那麽,他到底是想幹什麽呢?莫非真的是仇殺?可他殺人也殺得太草率太不堅決了。或者就是要找什麽東西,慌亂之下卻沒有找到……

袁從英摸了摸揣在懷中的那柄小刀。雖然還需要找阿珺確認,但他其實並不相信這柄刀具是阿珺丟棄在院落中的。最大的可能,仍然是兇手慌不擇路地逃跑時,與狄景暉撞在一處,掉落了這把他原來準備充當兇器的刀。但問題是,為什麽他沒有用這把刀殺人呢?小刀上沒有絲毫血跡,在沈庭放身上捅出若幹傷口的卻是柄剪刀,難道這兇手隨身帶著兩把兇器?袁從英覺得自己的思維有些不連貫了,他努力想模仿狄仁傑的方式來做些推理,可似乎有些力不從心,更重要的是,這樁案子中的某些細節令他從內心深處感到莫名的恐懼,使他害怕去做進一步的探索,害怕發現其中的真相。

寒風拂面,袁從英努力清醒頭腦,足跡依然在向前延伸,還需要繼續追蹤。往前是些連綿的小土坡,足跡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似乎也在尋找前進的方向。袁從英繼續以之前的方式,緊盯著足跡,微弓下腰,邊走邊搜索,可惜再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整整走了一個多時辰,翻過一個較大的山坡,繞過幾片稀稀落落的枯樹林,面前出現了條狹窄的官道,官道的另一側,便是漫延不絕的高大山脈。

足跡進入官道後,和往來的車轍混雜在一起,再也無法辨認。袁從英挑選了近旁的一座山岡,疾步登上崗頂,從上往下眺望,遠遠地可以看出,這條官道的一端連接著黃河岸,另一頭通向一座孤零零的關隘,沿途分出岔道,通往附近的村莊。袁從英在心中默默思量,那座關隘應該就是阿珺口中的金城關了。他轉回身向自己的來路望去,白茫茫的原野上,瘡疤似的點綴著幾片樹林,高高低低的小山坡次第連接,目力所及之處,根本看不見半點人煙。沈庭放的那座宅院將蹤跡深藏在這萬裏蕭瑟的荒蕪景致之中,沿官道從黃河到金城關之間往來的人們,完全不可能想象到,在原野的深處,還有一戶神秘的人家。

袁從英知道,今次的追蹤只能到此結束了。這時他才發現背痛得連腰都快直不起來了,扶著身邊的一塊山石,他決定坐下休息片刻。整理著思緒,袁從英再一次問自己,沈庭放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什麽要選擇在此隱居?他到底在幹什麽,又在害怕什麽?阿珺,這個溫柔可親的姑娘,怎麽能在如此嚴酷的環境中生活下來?現在沈庭放死了,只剩下阿珺一個人,她又該何去何從?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袁從英突然聽到空中傳來一聲馬匹的嘶鳴,他從地上一躍而起,興奮地循聲望去,果然,就在山岡之下站立著一匹高頭駿馬,正輪番蹬踏著四蹄仰天長嘯。

“墨風!”袁從英喜出望外地驚呼一聲,連跑帶跳地躍下山坡,趕到墨風身前。

看見袁從英,墨風好像也認出了他,一個勁地打起響鼻。袁從英激動地上下打量著它,卻見這駿馬在風雪中傲然挺立,威風凜凜,完全看不出曾面對過生命危險。

袁從英伸手輕捋它黑亮的鬃毛,口中喃喃道:“真是匹神馬!你是怎麽爬上黃河岸的?好樣的!”

墨風伏下腦袋,蹭蹭他的臉頰,竟好像是在和自己的主人親熱。

袁從英的心頭一熱,想也沒想就翻身躍上馬背,揪牢韁繩,輕輕拍了拍墨風的身子:“咱們回去!”

墨風擡頭嘶鳴一聲,便在雪地上跑起來。起初似乎還對雪地心有余悸,跑得小心翼翼,慢慢地就自信起來,越跑越快,風馳電掣般地往前飛奔,轉眼便回到了沈宅的院墻之外。

回到沈宅,袁從英卻並未見到梅迎春,他果然一早就出去尋找墨風了,還要去金城關內的鎮甸為沈庭放定做棺材。阿珺已經在後堂裏布置了簡單的靈堂,在那裏守起靈來。他們在黃河岸邊救下的大娘好了很多,已能下床,看到沈宅裏出了事,倒也不再吵著要走,主動留下幫忙,現在正在廚房裏帶著韓斌給大家準備午飯。反倒落下個狄景暉無所事事,從沈庭放的書櫃裏拿來本書胡亂看著,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