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4頁)

他們的父親身體每況愈下的時候簡知道嗎?她那個時候就在計劃著把牧場變現了嗎?

如果是簡的話,會這樣做也不奇怪。

柯爾從欄杆上撐起身子,沿著木板路往外走出去。出租車,他需要找一輛出租車。

他的老友從身後的酒吧裏跑出來。“柯爾!等一等!”他在柯爾剛要過馬路的時候攔住了他,一手抓住他的胳膊。

“你要去哪裏?”

柯爾轉過臉來,加文借著路燈看到他的臉的一瞬間愣住了。

“上帝啊,發生什麽了?”

柯爾站在那裏,身子輕輕搖晃著,努力想要把腦子裏因為剛才的一通電話噼裏啪啦蹦出來的零件歸回原處。

“我要回趟旅館給手機充電。我得給我姐姐打電話。”

“剛才是誰打來的電話?一切都還好嗎?”

不,一點都不好。他的父親就快要死了。

……你這樣沉浸在自己愚蠢的過去裏,每個晚上喝得爛醉如泥,都不能讓你的家人回來。你不是那個幸存者,知道嗎?你根本不知道怎麽生存……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她是從哪得出這些結論的?為什麽她會知道幸存者的說法,知道他破碎家庭的過去?

“我爸爸病重了,”他平靜地說,原本一片混亂的大腦慢慢鎮靜下來,思緒逐漸變得清晰。“我甚至說不清楚自己有什麽感覺,但是我需要幫助。把我送回旅館,我要收拾一些行李,還有我的護照。把我送去機場吧。”

“可是你喝醉了。”

“等我乘上最近的一架航班,酒就該醒了一半了。到溫哥華國際機場[14]降落的時候我肯定已經完全清醒了。”

他在彭波頓[15]一位租住了他和荷莉的老房子的朋友那裏存放了一架小型單翼飛機,所以他得從溫哥華國際機場趕到彭波頓,然後駕著飛機去卡裏布。這一系列的行程在腦中成型的時候他愣住了——十三年來,他第一次準備要回家了。浪子終於要回到他的家鄉。

“好歹你很快就會清醒了,真不知道你因為酗酒死掉之前還能承受幾個像今天這樣的晚上。剛才是誰打來的電話?”

“某個叫奧莉薇亞的女人。”

加文停下來打量他。“知道嗎?這個叫奧莉薇亞的女人救了你的命。來吧,我們出發。”

奧莉薇亞坐在床上煩躁地翻著柯爾的書,艾斯在她的腳邊小聲地打著呼嚕。他居然掛斷了她的電話,這個混蛋。在這種被公然侮辱的惱怒背後,她更多的是為邁倫感到惋惜。她一直以來都固執地認為談和對他來說很有好處,或者至少對他兒子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結果只是白白浪費時間。

文章中的一段文字吸引了她的眼球,她把書擡起來湊近了仔細看。

生存就是一場旅程,它是所有故事發生的基礎。無論是什麽地區,什麽樣的文化、時代背景下,以這樣或那樣的姿態,我們盤膝圍坐在獵人的篝火旁時聽到的,從燃燒的太空艙裏九死一生的宇航員口中所聽到的,抑或是從戰勝了癌症的婦人口中聽到的有關生存的故事總是千篇一律。我們總是滿臉期待地聽著,希望從這些故事裏學到他們用以打敗野獸、出奇制勝,或是獨自一人征服珠峰的魔力……

她翻到這本書的封底,上面有他的另外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看起來是在非洲的某個地方照的,照片裏他鐵灰色的雙眸因為一絲戲謔的閃光而染上了溫度。他的皮膚被曬得黝黑,寬厚而鋒利的嘴角像是知道了什麽秘密一樣微微上揚,也許是知道了生存的秘密吧。她咽了一下口水,再一次因為相貌而注意到父子倆之間這種微妙的基因聯系讓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更何況其中一人還是她如此關心的,不過也很奇怪,為什麽她會對如此相像的兩個人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覺。

不是因為他似乎在有意無意地散發著“去你媽的”這種極具侵略性的男子氣息,也不是因為他似乎隨時在對人豎中指的態度,更不是因為她嫉妒他大大咧咧地就狠狠咬了生活一口的勇氣——不,不是因為這些。

是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慢慢被他所吸引了,她對這種沉迷感到十分不安。她所著迷的不僅僅是他的外表,還有他的談吐。她被他充滿了陽剛之氣的散文所征服,拜倒在他那些幹凈有力,能把人深深帶入作者當時感情中的句子下。他對這個世界和蕓蕓眾生的觀察是那樣的敏銳。

像柯爾·麥克唐納這樣的男人的思想既誘人又很危險。奧莉薇亞把書擱在一邊,熄滅了煤油燈。他不來也是件好事,這樣她就不用面對他了。她不想再一次遇見一個對她來說極具吸引力的男人,上一次在康復後做愛時從自己的丈夫眼中看到厭煩和敷衍了事已經讓她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