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4頁)

“是你的。”加文說。

“什麽?”

“你的手機在響。”他的老友朝桌面上不停震動的手機點了點頭。“有人找你。”

柯爾呆滯地盯著震動的手機,有點茫然的想是誰會打電話給他。他伸手摸索著拿起手機,把它放到耳邊。

“喂。”

“柯爾·麥克唐納?”

一個女人的聲音。酒吧裏實在太吵了,他捂住自己的另外一只耳朵想聽得更清楚一些。

“你是誰?”

“我的名字叫奧利維亞·韋斯特,是老柵欄牧場的經理。我想告訴你一些有關你父親的事情。他現在……”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決定……醫生說……”

“喂?信號不太好,你剛剛說了什麽?”

“……他需要……回家……”

“等一下。”

他對加文說,“我得出去接個電話。”然後抓著桌子的邊沿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嘴裏嘟嘟囔囔。他趔趄著穿過舞池裏的人群,擠開門口擁著的一群人。

屋外也是一片悶熱。他能聽到遠處的海浪拍打著礁石,潮濕的空氣中夾雜著甜膩的香氣。碼頭的倉庫掛著的大鐘正指向午夜十二點。

一群穿著緊身亮片裙的女人從他身邊走過,黝黑的皮膚閃著光澤,大聲笑鬧著問他需不需要“特殊服務”。她們天性如此,似乎只要醒著,就滿腦子是不需要思考的、享樂主義的性愛……

他搖晃著步伐走過木板路,抓住欄杆努力保持平衡,然後把電話又放回了耳邊。

“你剛才說你是誰?”他含混不清地問,眼前的海面在月光下泛著粼光。

“牧場的經理,奧莉薇亞·韋斯特。你的父親需要見見他的家人,他快要不行了。”

柯爾德腦袋裏一片漿糊。

“你再說一遍?”

“醫生說他時日不多了,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他現在需要盡快轉入臨終關懷之類的治療,這意味著需要作出一些決定。”

“我前不久才跟我姐姐簡談過,她說他身體還好……他告訴她說他……很好。”

“前不久?具體是什麽時候?”

他把手指插進因為腥鹹海風的濕氣而板結的頭發裏。頭發該剪了,他都很久沒有注意過了……上次剪頭發是什麽時候?一個月之前?荷莉離開他之後過了幾個月了?泰又回到他的親生父親身邊多久了……

“你在聽嗎?”

“額……還在。聽著,我不知道你他媽的是誰。但是——”

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裏染上了怒氣。“你自己的父親就快要死了,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件事,覺得你應該有個道別的機會。但是你根本就一點也不在乎,如果你覺得只需要坐在某個古巴的酒吧裏——”

“佛羅裏達,我在佛羅裏達。”

“隨便了。不管你在哪裏沉浸在自己愚蠢的過去裏,每個晚上喝得爛醉如泥,都不能讓你的家人回來。你不是那個幸存者,知道嗎?你根本不知道怎麽生存,你只會自我麻痹假裝自己還在生活。”

他先是被震驚了,接踵而來的是喝醉之後的暴怒,把他從恍惚中驚醒。

“你……你他媽以為你是誰?”他對著電話大喊大叫。“你以為你是誰,能隨便指手畫腳,插手我的——”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沉默。

“喂?……喂?”

一片寂靜。

見鬼,那個女人掛了他的電話。他氣得發抖,惡狠狠地按下回撥鍵,電話卻沒有反應,他又檢查了一下手機,才發現是沒電了。他盯著波光粼粼的海面又咒罵了一句。現在他連找到那個女人的電話撥回去都不能了。她剛剛說她叫什麽來著?奧莉薇亞?

他把手機塞回口袋裏,兩只手都撐在欄杆上,努力平靜下來整理思緒。他站了一會兒,心不在焉地看著一輪殘月下翻湧的海浪。

他的父親就要去世了,這是真的嗎?

去年的什麽時候簡好像提過他得了癌症,但是她也說了父親一直是很健壯的,沒必要太擔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他的父親會告訴簡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嗎?不,不會的,他是絕對不會說的。自己上一次究竟是什麽時候和簡談的?應該是很久以前了。

他用手扶著額頭,試圖回想起來簡當時打電話是為了什麽。對了,她是打來問他要不要在一封有關售賣牧場的意向函上署名的。他當時毫無意外的喝得爛醉,還記得自己對姐姐說他一點也不關心牧場會怎麽樣,她和父親可以隨意處置那塊土地。

她在那通電話之後用郵件給他發了一份密密麻麻的文件,他連看都沒看就用電子簽名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如今他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了,他的父親絕不會想將這塊被他視為珍寶的牧場掛牌售賣的,至少他還活著的時候是不會允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