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5頁)

但她的理想比那些要遠大、冒險得多。

她穿過費茲蘭道夫大門,進到校園內,納索街上的店鋪、人聲、摩托引擎的轟鳴聲都不見了。夜更黑了,只有一條哥特式拱廊上的幾處燈還亮著,還有幾絲光線透過學生宿舍的窗戶撒了出來。在她去蓋特館與德蘭尼教授碰頭的路上,陪伴她的只有地面上樹葉的聲和頭頂樹枝在風中的哀號聲。一路上有兩個學生急匆匆地跑過她的身邊,嘴裏還在抱怨著那個拖課的老師。當她最終到達蓋特館時,大廳裏展放著陳列室中的藝術品,德蘭尼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看到她後,他高高地舉起叮當響的鑰匙和她打著招呼。

“我一整個下午都在找這個,”他說,“原來一直在我的外套口袋裏。”

“這是對工作的最大威脅。”西蒙說,她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和她在牛津認識的那群教授。

“什麽?”

“心不在焉。”

“希望不會再發生了。”說完以後,他用鑰匙打開了背後的大門。

她注意到他的腳下放著一個拉上的旅行袋。“你看起來像是一個準備出診的鄉村醫生。”

德蘭尼笑著拎起了包,她聽見裏面傳來叮呤哐啷的聲音。“從不漏掉一個患者。”他們從一排滴水嘴狀的小雕像下走過,它們在護墻上斜睨著他們,接著他們穿過學校巨大的都鐸哥特式教堂的前院。藝術博物館就在前面不遠處了,但他們一路走來都沉默著,各自都在思考著他或她到了那兒以後打算做些什麽,並猜想著他們最終會在石棺裏發現什麽。

西蒙還在想,安森教授會是什麽反應。一直以來,他的反應都不太好。她很了解那些因為她的背景和專業地位而感到威脅的男人——在中東,人們看她就像看一只會說話的駱駝——但即便在西方,她也遇到了阻力。然而和盧卡斯在一起的時候,情況卻不同還有些微妙。她並不是自誇,但從盧卡斯看她的方式——當他允許自己這麽做的時候——就可以看出他在與內心的某種力量抗爭著。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她確信。

但她是不是也在與內心的某種力量抗爭呢?舉個例子,幾分鐘前,她對婚後生活的短暫幻想又是怎麽來的呢?

他抗拒她的另一部分原因應該歸於某些更神秘的東西吧,也許和他的占有欲也有點關系。沒有人熱愛分享自己辛勞研究的成果,尤其還在研究早期的時候。在學術界,可以分的羹太少——往往零星發現就能讓人名利雙收——因此知識產權正如金塊一般,需要他們時刻留意提防著。她對這種感覺再清楚不過了,當放置在開羅主禮堂中的石棺被他人偷走時,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孩子被拐走了母親一般。因此盧卡斯不這麽友好,甚至有些粗魯,也就可以理解了。

她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同意,她在乎的只是他能夠接觸到石棺。

德蘭尼用鑰匙打開了通向博物館大廳的側門,關掉內部報警器,在夜色的籠罩下,領著她穿過畫廊直至儲藏室緊閉的大門前。當他笨手笨腳地開鎖時,西蒙心裏想著,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緊張不安?底下的門縫裏透出一絲光亮,還隱約傳出一陣金屬和硬木地板間的摩擦聲。她希望盧卡斯沒有偷偷獨自行動。

進門後,她發現門幾乎被滿地的畫架和舊木箱堵住了,這些大概是那些軍人或者盧卡斯為了清出石棺周圍的空地而搬開的。而那石棺,此刻則沐浴在四周聚光燈的光線下,看起來就像是某個雜志的拍攝現場似的。一個結實的三腳架上架了一台攝影機。盧卡斯正站在一個煤渣磚頭上調節著鏡頭,他豎起一只手示意他已經注意到他們的到來,但依舊沒有停下手中的活。

德蘭尼把旅行袋拎到身邊的一個工作台上,解開包帶上的扣子,接著把一張又薄又舊的床墊,就是那種擱在寢室的簡易床上的床墊,塞在了桌子下面。

西蒙不知道自己應該待在哪裏、該幹些什麽,她想要脫下外套,把它放在一張凳子上,就像剛剛德蘭尼做的那樣,但是她總覺得這間屋子裏有著什麽東西,涼颼颼的,讓人很不安。

“看來這裏有一位塞西爾•B•戴米爾[100]。”德蘭尼玩笑道。

但盧卡斯依舊沉浸在工作中沒有作出任何回答。

西蒙環顧了一周。這裏空間很大,堆滿了舊木箱和油布還有修復了一半的雕像,而顯然曾經蝙蝠闖入的那扇天窗也在那次入侵後被牢牢地鎖上了,石棺的底座周圍則已經被盧卡斯鋪上了罩單。

將視線從攝影機的取景器前移開,盧卡斯向後傾了一些以便檢查機器的設置。他依舊沒有正眼看過她。

“所以,拍攝是誰的主意?”德蘭尼說罷,從旅行袋裏拿出了一只鋼鋸並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