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河北區1位於盧普區2的西北邊,該區既充滿藝術氣息又富於傳統色彩,既是繁華的商業中心又不乏溫情與高雅。就是在這裏,瑪麗安·艾弗森的競選總部硬生生地擠進了富蘭克林大街與蘇必利爾大街一棟高層建築的三樓;一樓是搞平面設計的店面,二樓是家具批發商,隔壁是一家意大利餐館。

一進門,只見一張巨大的紅木辦公桌連著一個色彩斑駁的大理石櫃台,櫃台後只露出一個頭頂。我踮起腳來,才看清是一個年輕的金發女子,頭上戴著一副耳機和一個微型耳麥。

“請問您找誰?”她從最新一期的《大都會》月刊3上擡起頭來問道,聲音清脆悅耳。

“艾利·福爾曼,找羅傑·沃林斯基。”

“請坐,稍等一下。”

於是我就在一張小沙發上坐下,接待員不見了,但她重復我名字的聲音清晰得令人吃驚。她座位上方的墻壁上,除了一只掛鐘外空無一物,剛刷過油漆的氣味還很濃。我伸長脖子,悄悄地打量著周圍。

這間屋子很大,天花板相當高。兩扇落地式窗子從地板直達頂棚,窗戶玻璃上的鳶尾花圖案俯瞰著蘇必利爾。玻璃看起來很新。屋子中間,八張辦公桌擠在一起,每張桌上都放著一排電話機。

桌旁坐著五個年輕人,三女二男,都戴著與接待員相同的耳機,有幾個正對著麥克風低聲說話。一個女子很像是西班牙裔。房間的盡頭有一張很大的會議桌,桌上靠邊處有一台星巴克咖啡機,旁邊有一個空的甜甜圈盒子。邊上有幾個單人辦公室。到處都有薄膜覆蓋的基座,基座上放著一些盆栽的植物花卉——看來有人努力想使這兒的環境溫馨起來。

羅傑·沃林斯基從拐角轉出來。

我起身。

“艾利。”

他身穿墨綠色的馬球襯衫和牛仔褲,雙臂上的黑色汗毛使他顯得皮膚黝黑,但沒什麽魅力。他意識到我在打量他,便微微一笑,也開始打量起我來。我身穿白色體恤配印花長裙,腳蹬涼鞋;頭發攏在頸子後面,戴著蝶形發夾。

我們握手時,我的眼光移到了桌旁那些人。他們的說話聲幾乎沒超過空調機的噪音;這種壓抑與秩序感讓我不大舒服。

“我原以為,競選嘛,就是狂熱、混亂;人們尖叫、亂跑,對不滿意的民意調查恨得咬牙切齒。”

他笑了:“會有的。夏季我們要增加人手。不過,我們通過電郵和網絡取得了驚人的戰果。而且別忘了,這還只是一個辦公室。我們的人員遍布全州。”

“他們是幹什麽的?”我指著那一排辦公桌問道。

“你問的是他們?”他做了個手勢。“我們的鬥牛犬4。”

“哦。”

“他們要做好各種前期準備,協調各選區,策劃安排七月四號5的活動。”

“可是連陣亡將士紀念日6都沒到呢。”

“陣亡將士紀念日的活動幾個月以前就安排好了,現在忙的就是獨立日的事情。”他挽住我的胳膊走向會議桌。“如果飛個來回,我們就可以在伊州南部做三到四件事。”

“飛個來回?”

“對呀,包一架飛機——就能做很多事情。”

我臉色稍變——平生就怕坐飛機。

“人人都想見瑪麗安,”羅傑顯然沒注意到我的反應,接著說道。“最近兩周,她的支持率上升了七個百分點。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勝利,畢竟對手是現任聯邦參議員。”

瑪麗安的競爭對手是伊州南部的民主黨人,即將結束其第一個任期,為人很有親和力,但平平凡凡。因而大家都覺得選舉的結果毫無懸念。我們來到會議桌旁。

“來點兒咖啡?”

我搖搖頭。他為自己接了一杯咖啡,目光射向了那些“鬥牛犬”。我敢斷定,羅傑肯定屬於那些乘坐2號飛船的人物。根據《銀河系漫遊指南》7,一頭基因突變的巨型星際公羊,威脅要毀滅格爾噶福潤查姆人8,這些人打算派出三艘飛船去一個新的行星開拓殖民地。1號飛船乘坐該行星的各類領導人、發明家和科學家;3號飛船裝載體力勞動者;不過,首先發射的是2號飛船,上面裝的是理發師、中層管理人員以及市場營銷方面的人員,是去為另外兩類人員打前站、做好各方面準備的。五年以後,1、3號與2號失去了聯系。

羅傑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馬尼拉文件夾9。“我擅作主張給你準備了一些資料:瑪麗安的簡歷、立法記錄,還有其他一些情況。”

坐下來後,我打開了文件夾。

“有一篇《芝加哥論壇報》的文章,”他說,“那篇訪談很精彩。”

我飛快地翻閱著這些文件,並把那張訪談抽了出來。

“這是一個系列。有點兒像競選日志。”

“是嗎?”我看著標題下面的記者署名:斯蒂芬·拉蒙特。這名字沒怎麽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