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3頁)

“我還應該提下,我們為合作方提供很有競爭力的報酬,應該是非常有競爭力的。”

我不再說話了。

我剛把中西部互惠保險公司的稿子給他們發過去,就聽到一個破舊消聲器的嘎嘎聲,馬上又是一輛道奇公羊卡車停進車道的聲音。門鈴響了,外面站著一位高個子男人;他頭發烏黑,兩鬢斑白,正透過紗門朝我這邊笑。

來人是福阿德·瓦利德·阿爾·哈姆拉——我家以前的園藝師,

離婚以前就是福阿德打理我們的草坪。他是三十年前從敘利亞移民過來的。我記得巴裏是如何地愛發號施令,而福阿德又是如何地恭敬謙卑,就像英國的仆人對待君主一樣。但巴裏一轉過身去,我就看到福阿德眼裏狡黠、嘲笑的神情;我一下子就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我們第一次交談時,我問他,既然在荒漠中長大,怎麽會成為一名園藝師的。他回答說,新月沃土4從敘利亞東北部穿過,那裏有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而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在那裏耕作。

“哦,怪不得。”

他裝作沒看到我發熱的臉頰。

他繼續說,他家曾送他到英國的公立學校讀書,那時,西式教育在他們那一帶還沒成為一種必需。後來,家人叫他回國的時候,他雖然也順從地回去了,卻從未真正融入過家鄉的生活。六日戰爭5爆發以前,他就搬到了美國。

福阿德是個虔誠的伊斯蘭教徒,並且親阿拉伯,但我們相處得很好。我猜想大概是因為我們都努力地去實現各自的美國夢,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會調和一個人的思想。福阿德的追夢挺順利;現在他除了提供園藝服務外,還擁有一個園藝用品商店。

“福阿德,真是意外呀。”我打開紗門,希望他不是來要求我把他雇傭回來——我可負擔不起。

“艾利,最近怎麽樣?熬過冬天了?”

“我很好,你呢?”

“艾哈邁德在杜克大學讀完了一年級,納塔利秋天就要進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了。”

果然是來尋找新客戶的。

“蕾切爾怎樣了?”

我笑了笑,“十二歲,都成大姑娘了。嘿,福阿德——”

“艾利——”

我們不好意思地相視一笑,“你先說。”

“艾利,我希望你不要誤解我的意思,但是,自從你——從我——”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好。

“你是說,自從我離婚。”

“是的。從那時起,你的草坪和花園,哎,就——”

“就像核冬天6降臨似的?”我打開紗門走到外面。“我知道。但我現在沒有多余的收入來處理它,而且我也不太會打理花花草草。”

他跟著我出來,“我就是沖這個來的。”

“福阿德,我不——”

“不是,不是。”他搖著頭說,“我是想跟你提個建議。”他怯怯地笑了笑。“我不想看到我幾年來的心血白費。我偶爾過來幫你弄一下怎樣?不收費。順便也教你一些園藝知識。”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要免費幫我?

“我不會每周都來這邊,也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但是,我們可以一點一點地把這地方弄好。當然,需要你來幫點忙。”

“福阿德,你太慷慨了。”我已經記不起上次別人對我這麽慷慨——應該是,無私——是什麽時候了,“為什麽?你事情那麽多,沒必要來我這做善事呀。”

他臉上浮現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不是……《古蘭經》說,尚未有生命的土地是真主給我們的一種神諭。我們必須賦予它生命,並利用土地生產谷物,這樣的話,就會有更多生命可以享受到大地的果實。我們通過這種方式向真主表達謝意,他創造了地球所生產的一切。”

我的腳尖在地上劃來劃去。即使在西方國家呆了三十年,福阿德說起話來仍然像個離鄉背井的人,他的性情適合於更加簡單的時代,即信仰在生活中占據重要部分的時代。我逃避任何需要信仰的事情,我無法接受那些我看不到、碰不到也體驗不到的信仰;但我試著與之共存,萬一上帝真的存在呢?

“來吧,”福阿德說。

我們一起檢查了庭院,就像獵人在打獵前檢查獵犬一樣。當然,“庭院”只是個委婉的說法——我的草坪大概就兩個停車位那麽寬。福阿德建議我馬上買點兒除雜草的肥料,他來施肥,還說我還應該買一盆美樂棵7來養多年生植物。

“多年生植物?”

他歪著頭,準備說什麽,但似乎還要再想仔細了才說。然後他耐心地給我講解了多年生植物和一年生植物的區別。他給我指了院子裏的金銀花、石竹植物和繡球花,這些植物長著長著很快就會呈現出不同的繁盛狀態,還保證下個月給我帶些一年生植物來。我連連點頭。或許“綠色攀比心”是會傳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