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天下午我去購物,好填滿竊後的櫥櫃。最後看到商場裏一條過道的盡頭,引人注目地陳列著一些抽煙的用品,有煙鬥通條、氣體打火機,還有打火石。貨架上裝飾著五顏六色的緞帶花彩,肯定不是為了吸引年輕煙民的。我挑了一小罐打火機油。

把車停進車庫時,我突然渾身發抖;立即想到了冰箱上邊那瓶波旁威士忌酒——那可解決不了問題;大麻、香煙也一樣,還有其他我偶爾會用一點的任何藥物也不行。我坐在車裏,等著平靜下來,卻又擔心是不是從今以後,每次回家時都會出現這種情況。

四點鐘左右,巴裏把蕾切爾丟在了車道入口,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絕塵而去了。

蕾切爾放下背包,我倒了兩杯鮮檸檬汁,打開了一盒小圓餅幹。她看著我,一臉疑惑。“出什麽事兒了?”

“說什麽呀?”

“你從來不用檸檬汁配餅幹的。到底出什麽事了?”

“好吧。”我斜靠在桌上。“是這樣的。昨晚我們遭了小偷。”等我說完,她跳起身來,張開雙臂抱著我。

“哎呀,媽媽!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兒,寶貝兒!”我低頭把臉緊貼著她的脖子。她的皮膚光滑溫暖,依然是小女孩的皮膚。

“你當時嚇壞了吧?”

“那時我沒在家。不過,我真的很害怕。”

她松開手臂,伸手又拿了一片餅幹。“他們偷了些什麽?”

“問題就在這兒!沒偷幾樣,只是幾件銀器、一些首飾。沒偷你的東西。”我喝了一小口檸檬汁。沒提砸腦袋的紙箱子。

她撫摸著下巴——像極了她外公的動作。“可能是吸白粉的家夥。”

我差點兒叫檸檬汁噎住!“你怎麽知道的?”

“人人都知道,那些癮君子就靠偷東西買毒品。”

“哦,是嗎?”

“媽媽,這是弗蘭德裏警官經常對我們說的。”

又是《警民好夥伴,攜手保平安》裏面的。肯定是。“好啦,警方說的也跟你一樣。他們正在盡力破案,不過很可能抓不到竊賊。”

她抓起了盤子裏最後一塊餅幹,掰了一半塞到嘴裏。

“管它的。”她嚼著餅幹,若有所思的樣子,“反正有你保護我。”

此話一出,天地可鑒。

我把剩下的半塊塞進嘴裏。

那天晚上,我拖著真空吸塵器搞大清潔,想要恢復正常的工作與生活秩序。我們住在一條死胡同的盡頭,我一直認為我們是本街區最安全的人家。畢竟,如果僅僅為了偷盜我家,哪個頭腦正常的竊賊會冒險兩度開車經過17戶人家呢?如果是步行的話,就有可能抄近道穿過幾戶人家的後院,但他們是帶著沉重的紙箱子逃跑的——這不太可能。

也就是說,竊賊不是極度缺錢就是毒癮太大了。可是,他們為什麽會放著現金和珠寶不拿呢?那不正是癮君子們想要的嗎?吸完了這間屋,我彎腰去拔電源線,居然發現了砸腦袋的芝寶打火機!就在書桌下面,卡在硬盤驅動器和墻壁之間。準是弗萊徹警官在這兒時從我包裏掉出來的。我撿了起來,只見其銀質外殼在燈光下閃爍。我直起身,突然間,一副畫面跳入我的腦海:我拖著紙箱從露絲·弗萊希曼家出來時盯著我的那兩個男人!莫非他倆就是入室行竊的癮君子?莫非他倆莫名其妙地認為那些紙箱裏面是無價之寶,因而一路跟蹤?

我把打火機握在手裏。或許應該打電話告訴奧馬裏。不行。太愚蠢了。癮君子們不會潛伏在一個老婦人家門口,只等著有人帶著紙箱出現而一路跟蹤。蘇珊說得對,我確實憂慮過度了。

我拿著打火機下樓進了廚房。打火機油還放在吧台1上。我旋開打火機底部加油的蓋子,把油加進了裝有棉條的油箱,然後把蓋子旋緊。接著掀開帽蓋,轉動打火輪,橘黃色火焰頓時冒出,溫和文靜。本·斯庫尼克究竟是誰?他怎麽會記下我的名字?除了辛克萊變成砸腦袋、在圖書館消磨時光、60年前認識我父親外,我對他幾乎是一無所知。

我蓋下帽蓋,指頭摩挲著凹凸不平的S、K和L的刻痕。這個打火機可能就是這人曾經來到世間的唯一確鑿證據。90年的生命濃縮在了一個打火機上。

不知怎麽的,我一下子想起了多蘿西婭·蘭格2系列作品中那些四處漂泊的民工,眼前浮現出那一張張凝視著未來的面龐——目光淒涼卻神情堅毅。

不。我緊緊地握著打火機。還應該有別的線索。那張從圖書館的書裏面掉出來的紙片,上面用鉛筆潦草地寫著一個網址。那個網址對於砸腦袋肯定有某種意義——意義重大到他要寫下來的程度。我努力回憶,想要記起那個網站:家族尋根網。

我立即返回樓上,登陸該網站,焦急地等待著電腦屏幕載入的信息,開始是一片馬賽克,漸漸並入一連串的畫面。網頁頂端是一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是一個抱著嬰兒的女人;嬰兒穿著老式的水手服,女人頭上盤著辮子。照片下還有不少圖像:一個酷似大衛·克羅克特3的男子穿著鹿皮裝,帶著浣熊皮帽;埃利斯島4上一長串移民;穿著燈籠褲滾鐵環的小男孩。網頁中心有一段文字,說明該網站是一個免費交流家譜信息的平台,其數據庫目前已經存儲了5萬多個主題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