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天早上還不到九點,負責我們社區的警探丹·奧馬利就到了我家門口。他個子高高,金發白膚,長著雀斑——就像依靠生長激素長高了的豪迪·杜迪1。我領他到了廚房,他靠著門框打量著屋裏。房間中央放著一個垃圾袋,袋裏塞滿了瓷器碎片、食物垃圾和廢舊報紙,桌上滿是各種餐具。

“抱歉。”我趕緊騰出一片桌面。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引導我細說昨晚的情況,同時匆匆記錄下來。我攏了一下頭發。難道他沒看到弗萊徹和諾斯的報告?可是,聽我說到紙箱子也不見了時,他皺了下眉。“紙箱子?報告上可沒提到。”

不是有假設、推理這麽一回事兒麽?“呃……我後來才發現紙箱不見了的。”

“箱子裏裝的是什麽?”

我詳細地給他說了。

“這麽說來,這兩個箱子的主人你根本不認識。”他偏了一下腦袋。“放在你這裏有多久了?”

“一兩天。”

“而且那人已經死了?”

“不錯。”

“他住在什麽地方?”

“羅傑斯公園。但他的女房東兩天前也死於心臟病發作,比他晚一個月左右。”

“他的親屬呢?”

我聳聳肩。

他環視了一周,手指摩挲著兩邊長短不一的紅色八字胡;然後放下手來,似乎經過深思熟慮以後,要把先前的推測全部否定。

“你查對了指紋沒有?”我問道。“昨天來的警官提取了指紋。”而且留下了滿屋的狼藉——盡管弗萊徹拒不認賬。

“應該不會有什麽發現。那些指紋很可能是你自己的。”他扭動著手指。“現在那些吸毒販毒者都知道戴手套作案。”

“那麽,你不需要我的指紋?也不需要我女兒的?”幾年以前,警方在商場搞了一次兒童安全宣傳活動,我當時趁機保留了一套蕾切爾的指紋。

“我跟你說實話,福爾曼女士。大多數入室盜竊案的結果都無人被捕。你這還算是很輕的了。多想想自己的好運吧。”這已經是第二個警察說我幸運了。

“你確定是吸毒者幹的?”

“最近有維修工來過嗎?”

“沒有。”

“清潔女工?庭園設計師?”

“沒有。”

他查看了一下記錄。“你的前夫呢?來看女兒時有沒有爭吵,為撫養費等等之類的事?”

“難道人人都要懷疑?”

他擡起頭來看著我。

“肯定不是他幹的,”我連忙說道。“周末他帶著女兒呢。而且,這兒再也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了。”

他露出一絲微笑。“你換了鎖?”

“昨晚換的。”“報警系統呢?”

“買不起。”

“還是安上吧,心裏會踏實一些。”

臨走前,他給了我幾本有關家庭安全防護的小冊子,其實就是《警民好夥伴,攜手保平安》計劃的部分內容。看著他的車子離去,我突然想起,這一個星期與警方打的交道,超過了以往三十年。他們也從“豬玀2”進化成了夥伴。這大概又證明了老爸常說的一句話:有了財產,就會趨於保守。盡管我不願承認,但他說的沒錯。

我正忙著把垃圾袋搬到路邊讓垃圾車收取,就看見蘇珊來了。她一頭紅發,身材苗條,哪怕是穿著汗衫,也讓我相形見絀。小區裏其他所有女人都是一頭金發,穿著勃肯牌3的鞋子,戴著珍珠項鏈,於是蘇珊·塞勒就覺得自己是個異類。我也一樣。她用評估損失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廚房:“沒我想的那麽嚴重。”

“我從天亮一直收拾到現在了。”

“那就該歇一會兒了。來吧,出去走走。”她拉開了廚房門。“總共丟了多少?”

“就是我給你說的那麽多。首飾、兩件銀器和那些紙箱子。”

“太奇怪了。”

“我也覺得奇怪。”我們慢跑著上了哈普路,環形道路的北端。盡管微弱的陽光穿透了層層陰雲,氣溫依舊大約在費爾班克斯4和晴朗時的西雅圖5之間。蘇珊那一頭紅發,映襯著青色的運動衫,猶如一團火焰。我一身破舊的灰色運動衫,臟兮兮的,褲腿上還濺有幾點油漆。

我們走下台階。我總結了一下奧馬裏的來訪。“他的基本態度就是:‘算了吧,女士。’我看他們根本就不打算去抓那些雜種。”

“還有呢?”

“他給了我幾本居家安全防範的小冊子,”我說道。“是《警民好夥伴,攜手保平安》計劃裏面的部分內容。”

她眼珠子轉了一下:“下一步怎麽打算的?”

“不知道。找保險公司理賠、搬家、盡量避免情緒化。”我瞟了她一眼:“這衣服真好看!”

“24美元。TJ麥克斯6買的。”

我和蘇珊就是在一個折扣店相遇的。當時,她指著一件標價打兩折、薄荷綠的加菲爾德&馬克斯7套裝,對我說那顏色正適合我。那次我們一起喝咖啡時,我向她傾訴自己關車門時夾了蕾切爾的手指,她也坦言曾經坐著了女兒,結果壓斷了女兒的鎖骨,我們就成了朋友。後來,當她說起在馬林縣8的一處海灘上親眼見到過格蕾絲·斯裏克9時——當時格蕾絲正在觀看海獺,我就知道我倆的友誼將維持終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