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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洪道》是運河的時事通訊。

星期一早上,納歐蜜打來通常每周一次的電話。聽納歐蜜的聲音,露伊莎就知道她有重大消息。露伊莎很好奇,這次會是什麽事?也許猜猜上個星期皮皮·卡利伯帶誰到休斯敦出差。或者,你聽說賈姬·羅培茲和騎術教練的事嗎?或者,朵洛蕾斯·羅迪蓋茲告訴丈夫,說她去陪剛動過冠狀動脈搭橋手術的媽媽,可是你知道她和誰一起去嗎?不過這次,納歐蜜帶來的不是這些消息,她只想談可愛的潘戴爾一家。馬克這回考試成績如何啊,哈瑞真的給漢娜買了她的第一匹小馬?真的?露伊莎,哈瑞真是世界上最慷慨的男人,我們的可惡老公真該學學他!就在她倆描繪一幅潘戴爾家甜蜜和樂的情景之際,露伊莎領悟到,納歐蜜是在憐憫她。“我真是太替你們高興了,露伊莎。我真的很高興,你們這麽健康,孩子這麽上進,你們又彼此相愛,上帝對你這麽仁慈,潘戴爾對他所擁有的這麽珍惜。我很高興知道拉緹·荷特薩斯剛剛跟我說的哈瑞的事,不可能是真的。”

露伊莎一動不動地貼著話筒,驚恐得說不出話,也無法掛掉。拉緹·荷特薩斯,女繼承人,蕩婦,阿方索的老婆。阿方索·荷特薩斯,拉緹的老公,妓院的老板,P&B的客戶,惡棍一個。

“當然。”露伊莎說,不知道她贊同的是什麽,只知道不論是什麽,都是為了說“繼續吧”。“你我都知道,露伊莎,哈瑞不是會去城裏那些論鐘點計費的寒酸旅館的人。‘拉緹,親愛的,’我說,‘我想你該給自己換一副眼鏡啰。露伊莎是我的朋友,哈瑞和我也有很多年的柏拉圖友誼,露伊莎一直都知情,也能理解。她們的婚姻堅若磐石。’我對她說:‘就算帕萊索賓館是你老公的,就算你坐在大廳等他的時候看見哈瑞和一堆妓女走進來,也沒什麽差別。很多巴拿馬女人看起來都像妓女,很多妓女在帕萊索作生意。哈瑞有很多各行各業的客戶。’我要你知道,我對你很忠心,露伊莎,我支持你,我遏止謠言。‘不老實?’我對她說,‘哈瑞從來不會。他根本不知道怎麽不老實。你看過哈瑞不老實的樣子嗎?你當然沒有。’”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露伊莎的身體才重新有感覺。她很努力克制自己。晚宴上那次情緒爆發讓她驚魂未定。

“臭婆娘!”她在涕淚交橫中大叫。

只是此時她已經掛掉電話,在哈瑞新置的款待櫃裏,給自己倒了一大杯伏特加。

一定是那間新會客廳惹的禍,她這麽相信。多年來,P&B頂樓一直是哈瑞最不切實際的夢想主題。

我要把試衣間擺在陽台下,露。他以前常這麽說。我要運動休閑區放在展示間隔壁。或者:也許我該把試衣間留在原地,加上一個戶外樓梯。或者:我想到了,露!聽著,我要把後面加蓋出去,弄個健康俱樂部和桑拿房,開家小餐廳,P&B客戶專屬,湯品與當日海鮮,如何?哈瑞甚至弄好了模型,還大略估算了花費,然後整個計劃就束之高閣,因此頂樓迄今仍是空中樓閣,只停留在計劃的階段。而且無論如何——試衣間要擺哪兒?答案是,哪裏都不去。試衣間留在原地不動,但是運動休閑區,哈瑞的驕傲,要壓扁塞進瑪塔的玻璃盒裏。

“那麽瑪塔要往哪裏去?”露伊莎問,她可恥的那面暗自希望瑪塔真的“去”了別的地方,因為關於瑪塔的傷,露伊莎有些事一直沒弄懂,例如哈瑞覺得對她的傷負有責任。不過哈瑞對任何事都覺得有責任,這也是她愛他的原因之一。他略過不提的事。他知道的事。激進學生和住在科利羅區的貧民。還有瑪塔對他的影響力,實在有些太像露伊莎自己的影響力了。她想,我嫉妒每一個人,並給自己調了杯純馬提尼基調的雞尾酒,不再碰伏特加。我嫉妒哈瑞,我嫉妒我的姐姐和我的孩子,我根本就是嫉妒我自己。

還有書。關於中國的。關於日本的。關於亞洲四小龍的。他是這麽說。她數了一數,總共九冊,全是在夜裏毫無預警地送達到他書房的桌上,然後就一直留在那裏,像一支沉默不祥的占領軍。日本沉潛多年。它的經濟。日元不斷升值。從帝國到君主立憲民主。南韓。它的人口統計、經濟與憲法。馬來西亞。它過去與未來在全球事務中的角色。偉大學者的論文匯編。它的傳統、語言、生活形態、命運、與中國因工業而締結的權宜婚姻。中國。共產主義何去何從?後毛澤東時代的中國政治、人權、人口爆炸,該做什麽?是我該充實自己的時候了,露,我覺得進退不得。老布瑞斯維特說得沒錯,一向如此,我應該上大學。在吉隆坡?在東京?在首爾?露,這些是崛起的地方,它們是下個世紀的超強,你等著看。十年之後,他們會是我惟一的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