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征兆之色(第3/6頁)

“你說她們是美麗純真的連體姐妹?”玄兒用電筒照著自己腳下,直勾勾地盯著我,“中也君,你真那麽覺得?當你突然見到美鳥和美魚的時候,就沒感到害怕和恐懼?”

“如果說一點沒有,那是撒謊。但是當我和她們交談,看著她們的時候,就不再感到害怕了。”

“是嗎?”玄兒朝我走近一步,“你能這樣看我的妹妹,作為兄長,感激不盡。謝謝!”

“你不用這麽鄭重其事的。”

“在這個社會中,不管怎樣,那對姐妹的樣子都讓人覺得奇異。”

“那是……”

“17年前,我父親和美惟姨媽再婚。第二年秋天,那對姐妹誕生了,他們兩人受到很大的打擊。當時的情景,雖然很朦朧,但我還記得。”

我才知道美鳥和美魚的媽媽叫“美惟”。既然玄兒叫她美惟姨媽,那麽她和玄兒的親生母親也是姐妹關系了。

“美鳥和美魚也很可憐,情況和阿清不同。”玄兒的聲音讓人覺得他很平靜,“但是‘幸運’的是——她們兩人卻沒那麽覺得。她們完全接受自己的樣子。她們根本就不悲觀和自卑。”

——我們是螃蟹。

——我們兩個人是一個人。

我想起在舞蹈房與她們交談的只言片語。

——我們是不是挺怪異的?

——我們一出生就這樣,所以也沒覺得什麽。

“中也君!”玄兒再次用手電筒照著我,“你被她們比喻成什麽動物?”

——中也先生嘛,對,是貓頭鷹。

“貓頭鷹。”

——貓頭鷹有著貓一樣的眼睛,又大又漂亮。我很喜歡。

聽到我的回答,玄兒愉快地笑起來:“你是貓頭鷹,我是鼴鼠,還行。都是夜行性動物,能在空中飛。我們是同類。”

屋外傳來沉悶的雷聲。我覺得這個古塔也在雷聲中微微顫動。

“玄兒君。”我稍微偏下身子,避開電筒的直接照射,“我有件事情一直想問。”

“什麽事情?”

“昨晚,你說十角塔最上層的這個地方過去曾被作為囚禁室使用,對嗎?”

“是的。”

玄兒低聲答道,屋內很暗,我無法看到他的表情。

“入口的格子門就不說了,連所有的窗戶都被上鎖了。看起來人是逃不出去的。連窗戶本身都不是玻璃造的,這也是為了囚禁人用的。對嗎?”

“的確如此。”

我再次環顧這個被黑色木頭隔開的正十角形的昏暗空間。

——囚禁室。

昨天我聽到這個詞的時候,一下子聯想到的便是可憐的瘋子。我聽說過——在過去很長時間中,這個國家在法律上是允許私設囚禁室的。被關進這種囚禁室的,一般是家族內部的精神病人。

當時能收容精神病人的醫院相當不足,所以在法律上就允許這種囚禁室的存在。

到底是什麽人被關在這個塔中的囚禁室裏呢?

瘋子、精神病患者……先不從法律、社會的角度考慮,這裏肯定含有這家族不想為人所知的情況。由此看來,囚禁的對象就不一定是瘋子、精神病患者,也很有可能是畸形兒之類——該家族不想讓外界所知的人。

“難不成是……”我看著玄兒的黑影,說道,“難不成這裏曾經關過那對雙胞胎?”

“不對,那不是。”玄兒很驚訝,大聲否定,“那對姐妹一直生活在北館,從來沒有被囚禁在這裏。也沒人說過這種話。”

“是嗎?”我放心地吐了一口氣,“那是我多想了。那這裏……”

“要我告訴你嗎?”

玄兒問道。雖然聲音不響,但很有穿透力。玄兒慢慢朝迷茫的我走來,關掉電筒。黑暗中,我們一對一地站著。

“從前,究竟是誰曾被關在這裏呢?”

玄兒一直走到我近前,站住,將嘴巴湊到我耳邊,我甚至能感到他呼吸的熱氣。

“是我,是浦登玄兒。”他耳語著,“但是昨晚我和你說過,當時的情況,我自己也完全沒印象了。”

4

和來時相比,雨的確變大了,但玄兒從十角塔出來後,並沒有返回東館。

“要是台風到來的話,雨勢會更大的。趁現在我帶你去北門看看。怎麽樣?”

還沒等我回答,玄兒已經撐開傘,走出去了。他沿著塔外圍的小路,朝著平台底下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會兒,有條偏離塔的小路,玄兒毫不猶豫地朝那裏走去。雖然風勢沒有剛才大了,但是一不留神,帽子還是會被吹掉的。我一手按著帽檐,急急忙忙地跟在玄兒的身後。

當我走進兩旁樹木繁茂的小路中,回頭一看,塔最上層的平台出現在視線中。正前方的左首方向,透過繁茂的樹叢,石造的黑色北館時隱時現。當我們在塔上看見黃色雨傘的時候,慎太或許也走在這條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