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午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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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原路返回,而是從北館的後門進入宅子裏。我當然是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只能跟在玄兒的後面亦步亦趨。

“嗯?都這個時間了。”

進門有個小廳,玄兒看看墻上的掛鐘,嘟噥著。我看看手表,發現的確如此。早過了2點半了。而玄兒曾吩咐羽取忍在2點多的時候準備好飯菜的。

我們把濕漉漉的雨傘擱在門口,朝屋內走去。

我是首次踏入北館,這裏裝潢的基本色調都統一成黑色。墻壁上是黑色的墻群;黑色的地面上鋪著黑色的地毯;天花板、門、門的把手都是毫無光澤的黑色。整個空間也很幽暗,幾乎沒有來自外界的光線,燈光也很微弱。也許整個建築是石造的緣故,與東館相比,這裏讓人感覺鴉雀無聲。

一條又暗又長的走廊從小廳延伸出去,我跟著玄兒後面沿著走廊朝裏走去。與東館不同,這裏讓人幾乎感覺不到任何西洋式風格。屋外的雨聲和我們兩人的腳步聲交錯可聞,讓我覺得似乎走在漆黑的海底回廊中。

走廊兩側有好幾道門,很快我們左拐了。

“如果沿著走廊一直走,有個廳,從那裏可以走到通向西館的走廊上。這條走廊東西橫貫北館……”玄兒在拐角處停下來,向我說明,“一樓有沙龍室、圖書室、正餐室等。二樓則是大家的臥室。”

“首藤夫婦也住在這裏嗎?”

“是伊佐夫告訴你的嗎?”

“是的。他說只有他自己一人住在東館。”

“伊佐夫總是這樣。他和首藤表舅以及茅子表舅媽不同,總想和浦登家族保持著很大距離。”

我想起在東館二樓的起居室中與伊佐夫的交談,默默地點點頭,然後問道:“野口醫生呢?他來這個宅子的時候,住在哪裏?”

“住在這裏。他和我父親是老朋友,和家族成員沒什麽區別。”

玄兒,征順、望和夫妻還有他們的兒子阿清,美鳥、美魚兩姐妹,野口醫生,首藤夫妻:在這個北館中,至少有這些人的臥室。而現任館主柳士郎和妻子美惟的臥室則和眾人不同,在西館——“達麗婭之館”中。

“玄兒!”正當玄兒準備走,我叫住他,“除了從東館二樓通到舞蹈房的暗道外,我今天早晨還發現了一個奇妙之處。”

“哦,是什麽?”

“走不通的樓梯。”

“你說的是那個呀。”玄兒掃了我一眼,薄薄的嘴唇上露出一絲笑意,“很有趣吧?”

“如果說有趣,那倒是。那種設計也是受了那個意大利建築師的影響,是嗎?”

“那些設計都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玄兒眯縫著跟睛,又重復起昨晚說過的話,“尤其是那些鐘情偵探小說的人更加喜歡暗門、暗道之類的。在尼克洛第設計的建築中,這樣的設計不少。本來想上樓的,結果不知不覺地下了樓;本來想繞著回廊走一圈,結果卻到了別的地方。諸如這樣的設計。”

“用建築來設計一種‘騙局’?”

“他擅長設計沒有意義的構造。安裝在天花板上的門;只能從窗戶進出的房間;豎在地下室裏的風向標;沒有開口的煙囪;建在屋外的壁爐……”

可以說這些設計的確沒有意義,不合理,沒有使用價值:這也許是對從本世紀初開始盛行的現代主義建築流派的一種對抗形式。我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一種想法。雖然我至今對那方面的專業知識了解甚少,但覺得自己的這種看法未必就是錯的。如此說來,那樣的建築師能從“無意義”、“不合理”中發現“意義”出來。

“在這個翻建的北館裏,也有同樣匠心的設計嗎?”

“是的。這個建築曾經被燒毀了,後來翻建時,有位建築師負責設計,其中有他獨具匠心的設計。”

“那個建築師是叫中村嗎?”

“哎呀,你連這個——”玄兒瞪圓眼睛看著我,“你不聲不響地收集了不少情況嘛。他的全名是……算了,你或許已經從征順姨父那裏聽說了。”

“是的。”

“他告訴你多少?”

“多少……他只告訴我那個建築師叫中村,性格怪異,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嗯,的確如此。”

玄兒摸摸尖下巴,正兒八經地點著頭。

已故的那個性格怪異的建築師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想多少描繪出他的具體形態,但或許是他的名字妨礙了我的想象,怎麽也想不下去。無法適當地想象出他的風貌;也無法勾勒出他的面容、體格和年齡。只有一個模糊的灰色身影在我腦海中晃動。

“說到喜歡偵探小說——”玄兒邊走邊說,“征順姨父就非常喜歡。圖書室裏有許多他的藏書。”

“他?是嗎?”

“他以前就喜歡,收集了許多,在圖書室裏,專門有一個區域放那些書,數量可多了。中也君,你也喜歡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