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午的慘劇(第3/13頁)

“是嗎?”

“提到美人魚,人們一般會想到其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但是在有些地區和年代中,關於她形態的描述正好相反,上半身是魚,下半身是人……就像《亞馬遜的半魚人》中所描述的那樣。在中國的《山海經》中,她被描繪成有四只腳,能發出嬰兒叫聲的東西,讓人想著就毛骨悚然。在日本的古代文獻中,她被形容成‘魚身人面’,也就是長著人的面孔的魚。在日本,江戶時代以後,西方式的美人魚傳說才擴大開。所以關於這個湖泊裏的美人魚的傳說是在那個時代之後添加上去的。”

說到“美人魚”,我首先想到的是流傳在若狹、小濱地區的八百比丘尼的傳說,據說只要吃了美人魚的肉,就能長生不死,一直能活到800歲。

“美人魚的肉”中的“肉”這個字讓我猛地一驚。肉……對,今天早晨,在和伊佐夫交談的時候,這個字眼不是出現過嗎?

“總之有這樣的傳說。美人魚住在這個湖泊裏,從不露面,孤獨地睡在湖底。如果有人吵了她的睡夢,她便會勃然大怒,將其拖到湖底。所以不能在那個湖裏遊泳。”玄兒平淡地說著,“而且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另外一個說法又被新加上去。說終有一天,湖水會被美人魚的血染紅的。”

我想起剛才看見的茶紅色的湖水。那就是美人魚的鮮血嗎?

——被那玩意蠱惑住了……玄兒就是那樣。

那個自稱藝術家、無神論者的伊佐夫曾這樣說過。那玩意是什麽了?

——你可要小心,不要被迷惑住了。

“怎麽可能?玄兒!”我說道。

“你不相信?”

“你相信真有美人魚嗎?”

玄兒聳聳肩,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那笑容看上去有點訕訕的。

“那東西當然不存在。所謂美人魚都是人類的想象。其實不過是娃娃魚、海豹、海馬之類的東西。而那些散布各處,所謂的人魚木乃伊也是人為的假貨。而這個湖水顏色的變化還是因地震,紅土崩塌造成的。但是——”

“但是?”

“如果單從現象上看,‘湖水變紅’現在的確成為現實。關鍵在於我們如何看待這個現實,如何附加意義,這是相當微妙卻很重要的。”

我很難明白玄兒想表達的意思。如何看待,如何附加意義……我覺得對於任何事物,這都是很重要的。但是……

“剛才在北門外,看見湖水的樣子時,我不能不感到奇怪。之所以這樣,除了和我剛才給你講的傳說有關,還有個原因。”

“原因?什麽原因?”

玄兒將視線從我臉上移到別處,眯縫著眼睛:“是畫。”

“畫?”

“昨晚,你不是對一幅畫很感興趣嗎?就是掛在東館會客室裏的那幅油畫。”

“是那幅叫《緋紅的慶典》的油畫嗎?”

“對。我記得和你說過——在這個宅子裏,還有幾幅出自同一個畫家的作品。其中有幅畫所描繪的景象和剛才我們看到的湖中情形完全一樣。”

是那個畫家——藤沼一成——的作品嗎?那——

“灰暗的天空下,大雨滂沱,湖泊的一部分染成了茶紅色,就是這樣一幅風景畫。掛在北館的沙龍室裏。”

《緋紅的慶典》中的火焰在我腦海中熊熊燃燒,蔓延開去。對面出現了暗藍色的湖面;“火焰”猶如液體,滑入其中,很快,湖水被染紅了。

“當然也不排除這種可能,就是當那個畫家來到宅子,從我父親那裏聽到了‘美人魚之血’的傳說後,以此為原型創作出來的——盡管如此,當我發現眼前的景象與畫中如出一轍的時候,還是吃驚不小。”

“那幅畫有畫名嗎?”

“有。”玄兒嚴肅地點點頭。大雨持續不斷地敲打著房頂,時不時傳來低沉的雷聲,“畫名是《征兆》。”

“《征兆》?這麽說,玄兒,在傳說中,湖水變紅是個兇兆?”

玄兒緩緩地搖搖頭:“不,相反。”

“相反——?”

“不是兇兆。對於我們浦登家族而言,那是吉兆。”

3

在我們進入東館,走到飯廳之前,沒有再碰見其他人。

和昨晚一樣,在飯廳的長桌上已經預備好了兩個人的飯菜、玄兒讓我先坐下來,自己朝通往玄關大廳的門走去。他用手摁了一下門邊墻壁上的那個圓圓的黑色突起。那是叫喚南館傭人的鈴鐺按鈕。或許他想把鶴子或羽取忍叫來,讓她們去看看正門的棧橋。

時間已經是下午3點多了。

“我有好多問題弄不明白。”

玄兒剛坐下來,我就冒出這樣一句話。他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微笑,似乎認為這是意料中的:“你說!我會繼續接受你的提問。但是我只會回答我能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