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被出賣的博比·阿科斯塔

我聽麗塔的囑咐,早晨多睡了一陣兒。空屋裏的聲響把我喚醒。遠遠的淋浴噴頭傳來滴水的聲音,空調啟動,走廊那邊廚房裏洗碗機轟轟作響。我躺在那裏,享受了幾分鐘相對的安靜,疲倦貫徹全身。昨天可真是漫長的一天。我的脖子還有點兒僵,不過頭疼已經消失,我感覺好多了,然後我想起了薩曼莎。

所以我又躺了一陣子,想著我究竟如何才能說服她別說出去。有個勝算很小的機會,我曾經做到一次,在尖牙俱樂部的冰櫃裏,結果升華到了甜言蜜語的境界,這是我從未涉足過的領域。我還能再來一回嗎?對她還管用嗎?我沒把握。

我聽見前門響動,是麗塔急匆匆地進了屋子,她剛送孩子上學回來。她穿過客廳,走進廚房,躡手躡腳,卻弄出不少很吵的噪聲。我聽見她給莉莉·安換尿布時柔聲對她說話,然後又回到廚房,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咖啡機咕嘟咕嘟煮咖啡的聲音。不久,新鮮咖啡的氣息飄進臥室,我開始感覺好點兒了。

最終我還是起身坐在床邊,慢慢轉動一下脖子,想驅走最後一點兒酸痛。我站起來,比平時來得艱難。我的腿發僵,肌肉也酸痛,我踉蹌著走進浴室,讓熱水沖遍全身,漫長而奢侈的十分鐘。終於有了點兒精神,幾乎都跟平常一樣了的德克斯特穿好衣服,直奔廚房,從那裏飄出的天堂般美妙的氣味和鍋碗瓢盆的聲響上可以判斷,麗塔正忙得不亦樂乎。

“哦,德克斯特,”她說著放下手裏的抹刀,在臉上親了我一下,“我聽見你在淋浴,所以我想……你想吃藍莓煎餅嗎?我不得不用凍藍莓做,那個不如……你感覺怎麽樣了?因為那不是……我也可以給你煎蛋,把藍莓煎餅凍起來。哦,親愛的,快坐下,你看上去累極了。”

我被麗塔扶著坐到椅子上,說:“煎餅就非常好了。”確實如此。我吃了好多,心想這是我應得的,我努力不去聽耳朵裏面的邪惡細語,那聲音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享用,除非我對薩曼莎采取點兒什麽措施。

飯後,我坐在椅子上喝了幾杯咖啡,巴望能真像廣告上說的那樣給我能量。咖啡很棒,但是不能真的消除疲勞,所以我又在家裏晃悠了一會兒。我抱著莉莉·安坐了一會兒,她又吐了一次在我身上,我奇怪自己居然一點兒都不煩。然後她在我懷裏睡著了,我坐在那兒欣賞了她好一會兒。

最後那個細小而討厭的聲音嘮嘮叨叨地提醒我我的職責,我只好把莉莉·安放進嬰兒床,吻別麗塔,走出家門。

路上車不多,我心不在焉地行駛在迪克西高速公路上。駛上棕櫚高速公路的時候,我開始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事情好像有點兒不對頭。我把德克斯特馬力強勁的大腦拉回在線狀態,搜索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搜索是高效的,不是因為我的大腦程序強大,而是因為從背後飄過來的臭味很強大,大概是車後座的方向。那氣味特別難聞,是放置過久的什麽東西分解、發酵並越來越腐爛的氣味。

開著車,我沒法兒回頭看背後,即使把後視鏡調低也看不到。在向北駛向警局的路上我一直思忖著,直到一輛校車蜿蜒穿過馬路,我才把注意力重新收回來。即使路上交通不忙,你也不能開車走神,因為這裏是邁阿密。所以我搖下車窗,專心開車,爭取活著到達目的地。

當我把車駛進警局停車場,慢慢駛入我的車位,那臭味又一次襲來,我開始思索起來。我最後一次開這輛車是在陷進薩曼莎這堆大麻煩之前,在那之前——

查賓。

我在遊戲日夜晚開車去找維克多·查賓,然後把幾袋子垃圾帶走——難道我漏下了零星小件物品在車裏,在緊閉了一天的車內高溫下慢慢腐爛,現在散發出了惡心的氣味?這太難以置信了,我從來都是仔細的人,可那又能是什麽呢?氣味遠遠超出了難聞的範圍,現在還越來越糟,我都快暈過去了,這讓我更加憤怒。我一腳踩住刹車,使勁兒扭身去看——

一只垃圾袋。我莫名其妙地漏了一只在那兒——但這沒可能啊,我從來都沒這麽蠢、這麽粗心過。

除非那天我太趕時間,急著收尾趕回家睡覺。懶惰,愚蠢,自私,現在我在警察老窩,車裏有一只裝著屍塊的袋子。我將擋把推到停車的位置,鉆出車,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汗水從臉上涔涔而下。我打開後車門,跪下來端詳。

是的,一只垃圾袋。可是怎麽會在這裏,在我後座的腳墊上?而其他袋子都在後備廂裏,然後——

然後一輛車開進我旁邊的停車位。一陣兒慌亂之後,我深深地平靜地吸了一口氣。這沒什麽,對我來說不算問題。不管那人是誰,我只要樂呵呵地打個招呼,他就會走開,然後走進大樓,我就開車帶著這袋子查賓遠去。沒什麽,我還是老好人德克斯特,濺血分析員,整個警局沒人有理由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