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黑夜行者的危險岔路 Chapter 14 久違的黑夜之舞(第3/11頁)

“她怎麽樣?”我問道。

他看看我妹妹的擔架推走的方向,又看看我。“你是誰?”他問。

“她哥哥,”我說,“她會沒事兒吧?”

他朝我不大輕松地笑了半下。“現在還沒法兒說,”他說,“她失血太多。也許沒事兒,也許會有並發症。現在還不清楚。”

“什麽樣的並發症?”我問。這對我來說是個很合理的問題,但他惱火地呼了口氣,搖搖頭。

“從感染到腦損傷,”他說,“一兩天之內沒法兒判斷,你得等等我們才能確診,好嗎?”他又朝我笑完剩余的半下,朝著跟德博拉他們相反的方向走開了。

我看著他走遠,心裏想著“腦損傷”這個詞兒。我轉過身,向著走廊盡頭德博拉的擔架走去。

德博拉身邊圍繞著很多儀器,我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看見被嗡嗡鳴響的機器圍在中間的她。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滿管子,被呼吸器遮住的半張臉蒼白得跟床單一樣。我站在那兒看了一分鐘,不確定自己該做什麽。我一心想要見到她,現在真的見到了,卻不記得在重症監護室探望最親近的人應該怎麽做了。我應該握住她的手嗎?好像是的,但我不確定,因為離我最近的那只手上插著輸液管,好像不應該拔掉它。

於是我找了把椅子坐下,蜷縮在一個生命監護儀旁邊。我把椅子盡量朝床邊移到一個看起來合適的距離,坐下來等待。

過了一兩分鐘,門邊傳來聲響,一個瘦瘦的黑人警察站在那裏。我見過他,他叫威金斯。他伸頭進來說:“嘿,德克斯特吧?”我點點頭,舉起我的證件。

威金斯朝德博拉點點頭,問道:“她怎麽樣?”

“還不知道。”我說。

“抱歉,哥們兒,”他說著聳聳肩,“隊長派人來守護,我得在門外待著。”

“謝謝你。”我說。他轉過身在門外站起崗來。

我試著想象沒有德博拉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子。這念頭真讓人難受,盡管我說不出為什麽。也許我今後能吃上熱乎乎的紅酒罐燜雞了。沒有她對我施展世界聞名的毒肘功,我的胳膊上也不會常常有青瘀傷痕了。我也不必擔心她會逮捕我了。這些都是好事兒啊,可我怎麽還是擔心呢?

看來光靠邏輯沒法兒說服人。假如她能活下來但腦損傷了呢?那她的警察職業極有可能受到影響。她可能會需要全天候護理,用勺子喂飯,使用成人尿布。誰來做這些漫長而艱苦的護理工作呢?我不是很懂醫療保險,但我知道全天候護理沒哪個保險公司樂於提供。如果必須由我來照顧她呢?那必定會剝奪我大量的閑暇時間。可除了我還有誰?在這世上她沒有別的家人,只有親愛而盡職的德克斯特。沒有誰會推著她的輪椅,為她烹煮嬰兒食品,在她流哈喇子時輕輕為她擦幹嘴角。我大概得照料她的余生,我們兩人會坐在一起看電視,直到很老很老。外面的世界則照常歡樂地運轉,繼續著殺戮和殘酷,卻沒有我的份兒。

在我朝著自我憐憫的深淵滑下去之前,我想起了凱爾·丘特斯基。管他叫德博拉的男朋友似乎不太準確,他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好像比男女朋友關系要深一點兒。另外,他不再是被稱為男朋友的年齡,他比德博拉起碼大了十歲,一個大塊頭,飽經滄桑,沒了左手和右腳,是對多克斯警官幹了同樣的事兒的業余醫生幹的。

為了對自己絕對公平,我得承認,這非常重要,我之所以想到他,不僅是因為如果德博拉真的腦損傷了的話,我希望有除我之外的人來照料她。而且,她現在在重症監護室這件事兒我覺得也應該告訴他。

於是我從皮套中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他馬上就接了。

“喂?”

“凱爾,我是德克斯特。”我說。

“嘿,哥們兒,”他用聽起來很不自然的愉快聲音說道,“近來可好?”

“我跟德博拉在一起,”我說,“在傑克遜重症監護室。”

“怎麽回事兒?”片刻停頓後,他問道。

“她被刺傷了,”我說,“失血很多。”

“我馬上就到。”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還不錯,丘特斯基能馬上趕到說明他很關心德博拉。也許他會幫我喂德博拉嬰兒食品,我倆輪流推德博拉的輪椅。有幫手總是件好事兒。

這又讓我想起我自己也有幫手——或者說我被安排了個幫手。不管怎麽說,麗塔會希望在她開始準備做野雞雜碎前,我能告訴她一聲會晚些回去。我給她班上打了電話,很快說明了原委,在她開始發出一連串“哦,我的天哪”之前掛了電話。

丘特斯基十五分鐘後到了,屁股後邊跟著一名護士,她想確認他對一切是否滿意,比方說房間位置或者輸液管的放置。“她在這兒。”護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