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黑夜行者的危險岔路 Chapter 14 久違的黑夜之舞

沒什麽比告訴你的兄弟你正琢磨著以殺人罪逮捕他更讓人無語的了。我們默默地開著車,下了一號公路,轉到95號高速路,又開上快速道,最後開進設計區,就在過了往朱莉婭·塔特爾堤道去的岔道一點兒的地方。

沉默讓路途顯得漫長許多。我瞥了德博拉一兩次,她顯然深陷在苦思之中。她直直地看著前方,機械地轉動著方向盤,心思完全在別處,而且一點兒都不想搭理我。

我們的互不理睬把氣氛搞得實在太緊張了,所以我們飛快地找到地址時,總算松了口氣。德博拉把車開到屋前,這房子有點兒像個倉庫,在東北四十街。她停下車,關掉引擎,還是沒看我,但她停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鉆出車子。

我想我應該像往常一樣跟著她,像小德博拉的大笨影子一樣。但我多少也是有點兒自尊心的,真的。如果她真的會為幾次微不足道的自娛自樂式的殺人行為就跟我過不去,我幹嗎還非得幫她解決眼下的問題。

所以我坐在車裏,並沒留心德博拉是怎麽走到了門邊按門鈴的。我只是心不在焉地用眼角瞥見門開了,德博拉拿出她的警徽給對方看。所以,我從自己坐的位置實在無法確知到底那人是襲擊了她使她摔倒,還是只是把她推倒在地,自己消失在門後。

當我看到她費勁兒地跪下一條腿,然後摔倒在地沒有站起來時,我還是多少有些動容。

我聽到我的內部警報中心發出模糊的嗡鳴聲:有什麽非常不對頭的事情發生了。所有對德博拉擺出來的傲慢消散殆盡,好像被曬熱的路面上蒸發的汽油。我飛快地下了車,跑向路邊。

在十英尺外我就看見一把刀的手柄從她的身體一側露出來,我震驚得放慢了一下腳步。便道上已經積了一攤可怕的濕答答的血,我覺得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我和哥哥比尼在那個冰冷的集裝箱中,眼看著黏稠的紅色液體討厭而惡心地在地板上蔓延,那讓我不能動彈,也不能呼吸。但地板忽地消失了,剛剛紮了德博拉一刀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看見了我,伸手去拔刀柄,這時我耳朵中的風聲變成了黑夜行者的展翅聲,我飛快地跳過去,擡腳狠狠踢在他的太陽穴上。他笨重地倒在了德博拉旁邊,臉泡在血液裏,一動不動。

我跪在德博拉身邊,拉起她的手。她的脈搏有力地跳動著,眼睛翕動著睜開。“德克斯特。”她輕聲說。

“老妹,堅持一下。”我說,她又閉上了眼睛。我從她掛在皮帶上的皮套裏拿出對講機請求支援。

幾分鐘之內我們身邊聚集了一小群人,救護車也趕來了,圍觀的人合作地散開,緊急救護人員跳出車朝德博拉跑過來。

“哦,”第一個人說,“血流得很快,要先止血。”這是個壯實的小夥子,留著一個海軍陸戰隊式的發型,跪在德博拉身邊開始操作。他的同伴,一個比他還壯實的約四十歲的婦女,飛快地給德博拉輸液,針頭紮入的瞬間我感到有一只手從後面拉我的胳膊。

我轉過身,一個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那裏,是個光頭的中年黑人。他朝我點點頭。“你是她的同伴?”他問。

我掏出我的證件。“我是她哥哥,”我說,“法醫部的。”

“哈,”他說道,拿過我的證件仔細地看,“你們通常不會這麽快就趕到現場。”他遞回我的證件,“關於那個家夥,你有什麽能告訴我的?”他朝剛剛紮了德博拉一刀的家夥點點頭,那家夥這會兒已經坐了起來,正抱著頭,另一個警察蹲在他身邊。

“他開門看見她,”我說,“然後就紮了她一刀。”

“啊哈,”警察說完,轉身對他的夥伴喊,“弗蘭基,給他戴上手銬。”

兩個警察把捅刀子的家夥的雙臂扳到身後戴上手銬的時候,我並沒有幸災樂禍地張望,因為他們也把德博拉擡上了救護車。我站到一邊問那個短發的急救人員:“她不要緊吧?”

他沖我機械地笑了笑,那笑容很沒說服力。“我們得聽醫生怎麽說,好吧?”這並沒讓人覺得安慰,反正比他想表達的程度差遠了。

“你們是帶她去傑克遜醫院嗎?”我問。

他點點頭。“她會被送去重症監護室,你到那兒找她吧。”他說。

“我能坐你們的車去嗎?”我問。

“不能。”他說著砰地把門關上,然後跑到救護車前鉆進前座。我看著他們拉響警笛,融入車流,開遠了。

我忽然感到非常孤單,孤單得難以承受。我和德博拉最後那不甚愉快的交談很有可能成為我們最後的對話。德博拉正在去重症監護室的路上,我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出來,甚至不知道她能不能活著到那兒。

我回頭看看便道。流了不少血。德博拉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