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黑夜行者的危險岔路 Chapter 14 久違的黑夜之舞(第2/11頁)

好在我沒惆悵太久。庫爾特警探來了,他看上去不大開心。我看著他在便道上站了一分鐘,四處打量了一下,然後步履沉重地朝我走來。他從頭到腳地看著我,表情更不痛快了。

“德克斯特,”他邊說邊搖頭,“你他媽的幹了什麽?”

有那麽一刹那,我差點兒向他解釋紮了我妹妹一刀的真的不是我。然後,我發現他不可能責備我,他先開了口。

“她應該等我的,”他說,“我是她的夥伴。”

“你在買咖啡,”我說,“她覺得等不及了。”

庫爾特看看便道上的血跡,然後搖搖頭。“應該等二十分鐘,”他說,“等一下同伴。”他擡頭看著我,“這是神聖的紐帶。”

我不懂什麽神聖,因為我的絕大部分生命都花在和另一個組織為伍上,所以我只是說:“我想你說得對。”這話似乎讓他大為安慰,他安靜了下來,又悻悻地看了幾眼那攤來自於他的神聖同伴的血跡。我又花了漫長的十分鐘才脫身告辭,開車前往醫院。

傑克遜醫院對大邁阿密地區的每個警察、罪犯和受害者來說都太過熟悉,因為他們都去過那兒,或者是作為病人,或者是去接作為病人的同事。那裏的監護中心是全國最忙碌的一個。傑克遜的重症監護室最善於處理槍傷、刀傷、鈍器傷、扭傷和其他惡意肢體傷害。美國軍人來傑克遜學習戰地手術的經驗,因為每年這裏有超過五千例的病況與巴格達周邊前線發生的傷情非常相似。

所以我知道只要德博拉能活著被送到那裏就會得到出色的救治,我也發現自己很難想象她會死。我沒法兒想象一個沒有了德博拉·摩根在周圍走動和呼吸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兒。好比一幅一千塊碎片湊成的拼圖,中心最大的一塊不見了,整幅拼圖就都不對頭了。

發現自己已經那麽習慣她的存在,這讓我有些不安。我不想多想。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我不記得自己以前曾這麽感情脆弱過,倒不僅僅是因為想到她會死,以前我也曾有過這種擔心;也並不僅僅因為她畢竟是我的家人,我以前也經歷過失去家人的事情。但我的養父母去世之前,他們已經臥床不起很久,所以得知他們病危,我已經有了準備。而這次太突然了。也許是它猝不及防的方式讓我感到一種近乎感情的東西。

好在沒多久就到了兩英裏外的醫院。我開進停車場,盡量忍著沒哭出來。

所有的醫院都差不多,連墻上刷的顏色都一樣,而且總體而言,它們都不是讓人開心的地方。當然了,我此刻會非常樂意接近這裏的一個成員,但走進外傷科時我的心情並不是喜氣洋洋的。這裏有一種逆來順受的氣氛,所有跑來跑去的醫生和護士臉上都是一種把人的骨頭都嚇酥了的大事不妙的表情,只除了一個長著一副撲克牌面孔、慢條斯理地打著官腔的女人,我正要沖進去找德博拉,被她給攔住了。

“摩根探長,刀傷,”我說,“剛送來的。”

“你是誰?”她問。

我愚蠢地以為這樣說能讓我快點兒擺脫她,於是我說:“親屬。”女人居然笑了笑。“好,”她說,“正是我需要找的人。”

“我能見她嗎?”我說。

“不能。”她說。她抓著我的胳膊,堅定有力地把我推向辦公室。

“你能告訴我她怎麽樣了嗎?”我問。

“請坐在這兒。”她說,把我往一個小書桌前的塑膠椅子上推。

“她怎麽樣了?”我說,拒絕被欺負。

“一分鐘後就能有結果,”她說,“我們把這些表格填好就有結果了。請坐,呃——摩騰先生?”

“摩根。”我說。

她皺皺眉:“我這兒的名字是摩騰。”

“摩根,”我說,“摩——根。”

“你確定?”她問道。整個醫院的超現實體驗把我征服了,我跌坐在椅子裏,就像被一只大大的濕枕頭抽了一下似的。

“是。”我虛弱地說,往後仰著身體,仰到小椅子能承受的極限。

“那我得在電腦裏改一下,”她皺著眉,“活見鬼。”

女人開始敲擊鍵盤,我好幾次把嘴張開又合上,跟一條瀕死的魚一樣。花了漫長得沒人性、沒道理的時間後,我終於填好了全部的表格,並說服了那女人,以親屬以及警察局雇員的身份我有權探望我的妹妹。但是,在這讓人涕淚交流的時刻,事情果然總是不遂人意,我沒能看到德博拉,而只是站在走廊裏,從一個小觀察孔樣子的洞裏向內張望。我看到的只是一大堆穿著檸檬綠衣服的人聚攏在一張台子周圍,對德博拉幹著沒法兒想象的可怕事兒。

有幾個世紀那麽久,我只是站在那裏看著,偶爾當有一只血染的手或器械在我妹妹身體上方露出來時,我會被嚇一跳。化學制劑的氣味、血液、汗水和恐懼混合在一起,強烈得讓人無法招架。當我感到地球已經停止了轉動,空氣中沒有了氧氣,太陽失去了光彩變得冰冷的時候,他們終於從台子前退後,其中幾個人把她朝著門這邊推來。我向後退著,看著他們把她推出門,推向走廊。我抓住其中一個看起來資歷比較高的醫生的手臂,他正在填寫一個表格。我不知道是不是抓錯了地方,我的手觸到的東西冰冷,濕乎乎而且黏糊糊,我推開它,結果看到它上面血跡斑斑。有一刹那,我覺得自己頭重腳輕要暈過去了,但當醫生轉過身看著我時,我掙紮著恢復了鎮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