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順天戊午科場案(第5/5頁)

中國有句古話:“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戊午科場案也是如此。表面看起來,肅順取得了一時的勝利,掌握了全部的朝政,但失敗往往就潛伏在勝利底下,而肅順“不學無術”,“又疏於防患,計智淺露”。戊午科場案揚刀立威後,肅順加大了整飭吏治的力度,雷厲風行,持法嚴厲,令大臣談其為之色變。但其時吏治昏庸腐敗,已絕非一人之力所能挽回,肅順如此嚴厲酷烈的手段,自然是四面樹敵,這也為他日後的悲劇結局埋下了禍根。

鹹豐十一年(1861)七月十七日,三十歲的鹹豐皇帝病死在承德避暑山莊,遺命肅順、載垣、端華等八大臣輔佐幼主同治皇帝。同治皇帝生母慈禧太後野心勃勃,勾結恭親王奕訢發動了辛酉政變,肅順被斬首示眾,載垣、端華被賜自盡,其他五大臣或革職或遣,肅順親黨陳孚恩也被遣戍新疆。肅順被砍頭的地方,就是三年前柏葰丟掉腦袋的菜市口。

肅順垮台後,朝中便有人想為柏葰翻案。慈禧太後素來痛恨肅順,卻也不敢輕易答應,只是諭令禮、刑兩部對戊午科場案重新進行核查。經過反復權衡後,同治元年(1862)正月,慈禧太後以同治帝名義發布上諭,只說當初肅順等人擅作威福,因與柏葰平日挾有私仇,便借科場案之際,“以牽連蒙混之詞,致柏葰身罹重辟”;但柏葰自身也有責任,只不過量刑有點重,為柏葰奏請昭雪的官員未免措辭失當;又念及柏葰為兩朝重臣,且辦事勤慎,賜柏葰之子柏鐘濂四品卿銜;之前參與審案的吏部尚書全慶則被冠上“不能悉心核議”的罪名,降級調用;率先揭發戊午科場舞弊案的禦史孟傳金也飽受朝中同僚白眼,“遂摭他事發回原衙門”。

戊午科場案後,直到清朝滅亡,再無大的科舉案發生。不過,科場弊端並未就此結束。每到考試前,遞條子、通關節依然成風,魯迅的祖父周福清便是因為遞條子而陷入一場牢獄之災。

光緒十九年(1893)三月,時任內閣中書的周福清因母親去世回紹興老家丁憂。當年剛好是大比之年,浙江鄉試的主考官通政使司參議殷如璋剛好是周福清的同科進士。周福清便想利用同年之誼為兒子和幾個本族子弟通關節。為了避人耳目,周福清決定在半路攔截殷如璋。七月,殷如璋乘官船自京城趕往杭州,七月二十七日抵達蘇州,停靠在閶門碼頭。早已經在蘇州等候的周福清派家仆陶阿順拿著一封寫有關節的書信前去投帖拜會殷如璋。陶阿順到達碼頭時,殷如璋正與副主考周錫恩在船上交談。莽撞的陶阿順便擅自將名帖信函交給了殷如璋的差人。殷如璋收到信後,一看是周福清的名帖,多少有些心領神會,因周錫恩在場,不便立即拆看。而岸邊的陶阿順等了許久後,依然不見回音,不耐煩起來,竟然對著官船大喊起來:“這一萬兩銀子的事非同小可,怎麽收了銀子連個收條也不給?”事情由此敗露。殷如璋不敢隱瞞,當即將書信連同陶阿順送到蘇州府審訊。凡信中提到的考生均被扣考,周福清則被逮捕入獄,判“斬監候”(死刑緩期)。幸運的是,當時已經是清朝末年,官場腐敗成風,周家反復用錢上下打點,周福清在死緩八年後,終於被釋放,但周家也從此衰敗。

由於科舉考試是通往權勢和利益的唯一門檻,因而無論采取如何嚴密的防範措施,或如何殘酷的嚴刑峻法,始終還是難以杜絕僥幸者的作奸犯禁。民國年間的重要政治人物胡漢民一度叱咤風雲,其實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即歷史上著名的科場代考槍手——他曾經在清末兩次代人參加鄉試,均順利中舉。

到光緒三十一年(1905),列強侵淩日重,國內危機四伏,直隸總督袁世凱、湖廣總督張之洞、兩江總督周馥、兩廣總督岑春煊等重臣聯銜奏請停止科舉。清廷經過考慮後,接受了呈請,下令廢止科舉。至此,歷經了一千三百多年的科舉制度壽終正寢,科場積弊也隨之而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