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3/4頁)

“是的,但是——”

“他就這樣沒完沒了地說個不停,我對自己的店頗為看重,聽到後來實在無法繼續忍受下去,就把他趕走了。但他又去了黑貓酒吧,喬·威廉姆斯蠢到讓他賒了瓶威士忌。”哈裏再次沮喪地搖搖頭,“我猜今天早上威士忌對他來說只是個開始。”

“如果我是你,才不會去過多擔心他。他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醫生,希望如此。”

“至於我家那位年輕女士——”

“啊哈?”

我在他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赤裸裸的興趣,讓我感到厭惡。

“你可以回去告訴皮爾斯夫人和其他女士,她們看到的姑娘是巴裏·沙利文夫人。她剛剛失去了丈夫,非常難過,不希望別人對她探頭探腦。你能轉告她們嗎?”

哈裏猶豫起來。

“好吧,醫生。如果你這麽說的話。不過你不能責怪她們對此不快。戰爭以及其他煩心事不斷,你也許會說我們就像被詛咒了。我們中的某些人只是擔心,接下來要發生的又會是什麽呢?”

私下裏說,他最後那個擔憂我也有同感。

我開車趕往阿萊克家時才剛過兩點,時間還早得很。天空一片蔚藍,呈現出人們稱之為藍綠色的那種顏色。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原野從沒比這一刻更美麗。不過情人崖邊的大宅好像老舊了許多,和它主人一樣,也和我四天前夜裏看到的一樣,破敗而蕭索。彩色沙灘椅仍然放在草坪上。我記得星期六晚上開始下雨後,巴裏·沙利文特意留下來說要把它們搬到室內。不過到現在椅子還留在原處。

我在門口車道上停下車。老女傭瑪莎迎接我進入房內,帶我到樓上。在這棟房子裏走動時,踩在硬木地板上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阿萊克和麗塔剛搬進來時,共享大宅後半部一間巨大的臥室,臥室窗戶面朝大海。而後來,麗塔和阿萊克開始分居。她仍住在屋子背面的大臥室裏,阿萊克搬進了前面的某個房間。不過,星期六晚上我把阿萊克抉上樓時顯然忘了這档子事,我把他抉進了麗塔的房間,所以現在只能去那裏探望他。

白班護士格洛芬夫人正在值班,她前來應了門。

“他怎麽樣了,護士?”

“不好也不壞,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

“休息得好嗎?”

“還行。偶爾會叫她的名字。”

“你沒放人進來探訪吧?”

“沒有,醫生。佩內小姐和我日夜守在他身邊。而且,也沒人來看過他。”

我走進房,隨手帶上門。臥室面海的兩扇大窗戶拉著嚴嚴實實的白色百葉窗,我關門時稍用了點力,震得百葉窗抖了抖。燈火管制時用來遮光的厚簾子被卷了起來,藏到厚厚的窗帷和花卉圖案的印花窗簾後面去了。

阿萊克正熟睡著,躺在右手墻邊放著的桃花木雙人床上,呼吸急促而虛弱。房間裏充滿雖然熟悉但仍令人不快的病人氣味。阿萊克陷入這種狀況全怪他自己。經年累月的酗酒弄垮了他的身體,加上他年事已高,虛弱的身體根本受不了這麽大的打擊。不過事已至此也無謂事後諸葛。我替他把了把脈,然後看了看掛在床尾的表格。通過百葉窗照進來的微弱光線,我發現阿萊克放在被子外、置於胸前的手裏抓著什麽東西。

他手上的皮膚滿是皺紋和印痕,青筋畢露,隨著呼吸在胸口起起伏伏。他手裏抓著的東西,看起來像那把刻著瑪格麗特和同心結的鍍鉻鑰匙。阿萊克對這把鑰匙相當重視。

“護士!”

“是的,醫生?”

“你看到他手裏的鑰匙了吧。你會不會碰巧知道他為什麽這麽重視,那是什麽鑰匙?”

格洛芬夫人猶豫不決。護士不應該對病人的私事探頭探腦,但很顯然,我問的事她剛好打聽過。當她斷定我的問題裏沒有陷阱之後,走到三面鏡梳妝台邊,打開其中一個抽屜。

“醫生,我猜就是這玩意兒的鑰匙,”她指著什麽東西說,“當然我不敢肯定。”

抽屜裏亂七八糟地放著些麗塔的小玩意兒,其中有個象牙大盒子。盒子上了鎖,鎖上刻著燙金大字“瑪格麗特”,名字下方刻著個藍色的同心結。

“你瞧,樣式都是一樣的。”格洛芬夫人說道。

我拿起盒子,還頗有些分量。搖了搖,沒聽到聲音。我拿起盒子時碰到了抽屜裏散落的香粉,泛起一陣芬芳,這讓我驟然回想起那個死去的女人,仿佛就她就站在我身邊。

麗塔的小玩意兒——在她死後看到這些東西真讓人不好受——完全體現了她的性格:有一個小小的兒童手套,一只表面和指針都掉了的昂貴腕表,幾張彩色薄絲帕;還有數只發卡、卷發別針、用光了的面霜罐子和管子、一紮配給券和一本護照。所有的東西上都沾著香粉末,顯得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