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4頁)

“這個——不是。實際上,我出生在伯明翰。但顧客們喜歡這樣,所以我一直操著美國口音。”

“顧客們?”

“我在皮卡迪利①大飯店當舞女,在倫敦。”

“那你到這兒來做什麽?”

我們這位年輕女士快人快語,從來不知道謹言慎行為何物。她提高聲音說:“因為,因為我該死地嫉妒得發狂,失去了理智。我知道他在這兒勾搭上了個蠢娘兒們,我看到有封信郵戳就是臨肯比郵局。但我甚至不知道那蠢娘兒們是誰。聽著!”

姑娘眼中泛起淚花,顫抖的聲音變得堅定起來。

“我並不是來找麻煩的。至少不會主動挑起事端。我只想看看那娘兒們是誰,僅此而已。我想看看她身上有什麽是我沒有的。”貝拉·沙利文停了下來,左手舉著酒壺蓋子,說,“再給我一杯好嗎?我發誓不會醉倒,也不會胡言亂語。求你了,再給我倒上一杯白蘭地。”

我默默地照辦了。

雖然克拉夫掩飾得很好,我還是能看出他為姑娘的坦率而震驚。但我一點也不。也許我不太講原則,但我喜歡姑娘的直截了當,我喜歡她這個人。她喝幹了第二杯酒。

“巴裏星期五晚上離開我,到星期六晚上,我變得坐立不安。所以星期天一大早起床後,我直接跑到火車站,跳上了火車。在火車開動之前我就跟自己說:‘貝拉,這主意太瘋狂了。’我的意思是,你總不能只身跑到陌生的城市,隨便走到一個陌生人面前說:‘打擾一下,你知道是哪個女人在和我老公睡覺嗎?’”

“不,女士,我想你不能。”

“還有,我甚至不敢讓巴裏知道我在這兒。不過,當時我內心煎熬不已,決定跑來也不奇怪。

“來的路上糟透了。我先是發現必須在艾克斯特②

換車,然後坐到巴恩斯特普爾。火車到達巴恩斯特普爾之後我才發現到臨肯比還要十三英裏。沒有通火車,星期天公共汽車也不開,所以盡管我手頭很緊,還是只能叫了輛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問我去臨肯比什麽地方。當時我已經見鬼得非常後悔了,恨不得自己根本沒有跑這麽一趟。請原諒我言辭失禮之處,這是我當時真實的感受。我會注意像淑女那樣遣詞造句。我跟他說,載我到當地最大的酒吧,還有拜托,請千萬記得走最近的路。他說他知道有條近道。然後他就把我帶到這兒來了。”

房間裏光線漸漸變暗,我和克拉夫全神貫注地聽著,空氣都要凝固了。姑娘顫抖的聲音音調頗髙,坐在外面車上的亨利·梅利維爾肯定一字不落全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貝拉。沙利文咬著下嘴唇。

“那是星期天傍晚的事情,對嗎,女士?”克拉夫急切地問道。

“沒錯。當時大概是夜裏八點半,天還沒全黑。出租車司機載著我從這條路過來,車速慢得像爬。當我們經過這間畫室時,”說到這兒,姑娘的眼珠子四下轉了轉,“我說……你們知道一樓那扇雙開門,正對著小路的那道門吧?”

“知道。怎麽?”

“當我們經過畫室時,雙開門大開著,”貝拉告訴我們說,“我看到巴裏的車就停在畫室裏。我記得車牌號。”

克拉夫揚起濃眉。

“沙利文先生的汽車?”他用低沉的聲音重復道,“據我所知,沙利文先生在本地逗留期間,從來就沒有自己的汽車。”

“他當然沒有。話說回來,他怎麽有錢買車、養車?不過,他是個汽車銷售員,我說的是他的試駕車。商店不許他把車開出倫敦到處遊玩,特別是現在這種時候,車子根本賣不出去,他隨時可能丟掉工作。所以在這兒看到他的試駕車,嚇了我一大跳。

“不過我想,‘既然巴裏的車在這裏,那他肯定很快就會到這兒來,很可能還帶著那臭娘兒們。’所以我讓出租車司機在這裏靠邊,讓我下車。

“自然,出租車司機以為我瘋了,他說這裏已經荒廢了多年,根本沒人住,很早以前有個畫畫兒的在此抹脖子自殺了。但我付了車資讓他離開,然後四下轉悠。我當時並不知道畫室裏還別有洞天。”她沖房間四周點了點頭,“我只是發現樓梯盡頭有扇上鎖的門,還有整間鋪著地磚的臟兮兮的畫室。另外就是巴裏的車在這兒停著。

“幽會的好地方,不是嗎?我是說,不光是上面這個裝飾艷俗的青樓房間。你可以開著車來,可以直接把車開進畫室,當成車庫用。只要一關上大門,誰會知道裏面有人?”

我腦子裏轉過同樣的念頭。

“然後,”貝拉說,“天開始黑下來。”

她閃爍的灰色大眼睛不自覺地看向窗口。窗外看得到樹梢上陰暗的葉子。她甩了甩亂糟糟的發卷,分開雙腿。手上的香煙已經熄滅,她隨手丟在深猩紅色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