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霧重重

  這一次還是由送我們來基地的司機充當向導,他把我們一行人領到了“奧頓”號艦船上。“奧頓”號是一艘停泊在珍珠港港口的淤地中的退役軍艦,它的外觀已經相當地破敗不堪了。司機只把我們三個人領到了軍艦的入口處,在那裏,我們又被移交給站在跳板前護衛的另兩名海軍士兵。在他們的身後,七十五英尺長的跳板將軍艦和海岸隔絕開來,其中的一名士兵護送我們走過顫顫巍巍的木質跳板。

  伴著腳下跳板“吱嘎”作響的節律,林賽以達倫勉強可以聽清的聲音低聲詢問他:“你是否覺得斯特林將軍是一名堅決支持私刑的種族主義者?”

  如果林賽是期望達倫這位反種族歧視的頑強鬥士強烈指責那位斯特林將軍的話,那麽他就是打錯了算盤,達倫一定會讓他失望的。憑著我對達倫多年以來的了解,他一定會說:“斯特林將軍是一名海軍人員嘛,更何況他又是南方人,他的一些言論肯定會帶有種族偏見的色彩。”

  事實上,達倫確實是如此這般地來搪塞林賽的問話的。

  衛兵一直將我們送到了頂層甲板,他邊走邊告訴我們,頂層既是軍官們的餐廳,也是軍官們的俱樂部。

  他將我們領到了船的尾部,在那裏,就是餐廳的入口處了。他轉過頭對我們說:“福斯特克夫人和邁西上尉就呆在船長休息室裏,從這裏穿過去就到了。”

  當我們經過餐廳時,坐在寬大的餐桌兩側的軍官都好奇地打量著我們,其中的幾名軍官似乎認出了達倫。

  我四下看了一眼,至少從餐廳的裝潢看起來,船內部的修繕和船外部的破舊外觀相去甚遠。在桃木的墻面上掛滿了將軍們的畫像,還有各式各樣的戰利品以及閃閃發亮的銀質裝飾。

  達倫問陪我們的那名衛兵:“是船長好心地把他的住處讓給了我的委托人了嗎?”

  “不是的,先生。”衛兵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渥特曼船長一向都不住在這裏,他一直和他的妻子住在火奴魯魯。船長休息室是為了過往的長官們預備的。”

  我心裏暗暗加了一句,或是某些“特殊的客人”,比如謀殺案中的被告。

  衛兵走到門前,輕輕叩響了房門,然後他說:“福斯特克夫人,您的客人已經到了。”

  “請進來吧。”房間裏面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是優雅的南方口音。

  衛兵為我們推開了門,隨後就退到了一旁。我和林賽跟在達倫身後走了進去,房門在我們後面“吱嘎”地一聲被關上了,這聲音似乎在提醒我們已經進入了牢房,可是這是怎樣的一間牢房啊!

  四周的墻壁和剛才在餐廳裏的用料差不多,也是桃木的嵌板,不過沒有餐廳墻上那些五花八門的裝飾物而已。在寬敞的屋子中間擺放著一張大的桃木圓桌,在右側的墻壁角落裏還立著一個漂亮的深色衣櫥,衣櫥的旁邊是一張帶有抽屜的書桌。在房間的另一側擺放著一張單人床。說老實話,“瑪魯魯”號的頭等艙客房也不過如此豪華。房間裏還到處擺滿了五彩繽紛的夏威夷鮮花,這些亮麗的花朵為這間充滿男子漢氣概的房間平添了許多溫馨的女性氣息。

  格麗斯·福斯特克夫人站在那裏歡迎著我們,她的態度就像是一名尊貴的女皇。她首先把手伸向了達倫,那樣子似乎希望他能夠親吻它一下似的。

  達倫就這麽做了,他頗具騎士風度地輕輕吻了一下福斯特克夫人的手。

  “達倫先生,見到您不勝榮幸。”

  她的外表和她的南方口音都帶著貴族式的優雅。我站在一旁,冷眼打量著福斯特克夫人。她身材修長,打扮得就像是準備要出席招待晚會的女主人。她身穿一套櫻桃色的裙裝,頭上戴著一頂與之相配的鮮麗帽子。修長的脖頸上雖然有了些細微的皺紋,不過那串名貴的珍珠項鏈巧妙地彌補了這一點不足。耳垂上的珍珠耳飾和項下的珍珠項鏈交相輝映,更加烘托出福斯特克夫人雍榮華貴的氣質。她和泰拉一樣,都是亞麻色的頭發,她的頭發修剪成時髦的年輕發式,這就使得別人很難一眼判斷出她的具體年齡,既可以說她是人到中年。也可以猜她是已近花甲之年了。女人的年紀在層層的包裝之下真是叫人難以捉摸。不過在我看來,福斯特克夫人雖然是青春已逝,但仍然可以稱得上風韻猶存。她有著和伊莎貝爾一樣明亮的藍色大眼睛,可是那雙大眼睛卻怎麽也掩藏不住她疲憊憔悴的神色。最近的一連串打擊給這位一向養尊處優的貴夫人帶來了極大的影響,同時也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滄桑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