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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勒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老人的性格很有感染力,而且他的熱情令人難以抗拒。像這樣一個快樂的人,和他一起生活想必很有樂趣。至少於勒覺得是這樣。

“我本不想在這裏吃午飯的,不過我覺得最好不要觸犯西瓦爾夫人……”

“太棒了。我趁面條在熱的時候,上樓沖個澡,我覺得身上已經臭氣沖天了。要是把一個警察總監熏死在廚房裏,我怎麽處理屍體呢?”

讓·保羅·弗朗西斯從冰箱裏取出一個玻璃盤,把它放進烤箱,調好溫度和時間。根據他處理這個設備的熟練程度,於勒覺得他一定是個喜歡獨自生活或者喜歡食物的人。或者可能兩者皆是。

“一切就緒。我們10分鐘或者15分鐘後就可以吃了。”


他離開廚房,吹著口哨走上了樓。一分鐘之後,於勒聽到樓上沖水的聲音,讓·保·弗朗西斯用男中音唱著爵士樂歌曲。

他下樓時,打扮和剛才差不多,不過換上了幹凈的襯衫和襪子。頭發還有點濕漉漉,朝後梳著。

“我來啦,還認得我嗎?”

於勒看看他,迷惑不解地回答。“當然。”

“有趣,我沖完澡後總覺得自己變了個人。你是個警察總監,應該能看出來變化……”

於勒又被逗樂了。這老頭真是幽默。主人在俯瞰花園的小陽台上擺好桌子,遞給他一瓶白葡萄酒和一個開瓶器。“我去拿面條,你開這個好嗎?”

於勒正在拔瓶塞,讓·保羅就把冒著蒸汽的面條放到了桌子中間的軟木墊子上。

“好啦,請坐吧。”主人給他添了一大份面條。“請吃吧,這幢房子裏唯一的禮節只省給酒瓶啦。”他給自己也添了同樣大的一份面條。

“真好吃!”於勒吃了一大口,贊道。

“我說得沒錯吧?這就證明,不管你問我什麽,我都不會撒謊。”

這使尼古拉斯·於勒找到個機會解釋自己來的原因,這比從烤箱裏拿出來的東西炙手得多。

“你老早以前開過一家唱片店,對吧?”他一邊用叉子戳著面條,一邊問道。

從對面人的表情來看,他發覺自己戳到了他的痛處。

“是的,7年以前關門了。這裏好音樂不大賣得動。”

於勒小心地不提及他兒子對這事的評論。沒必要往他的傷口上撒鹽,而且顯然他為此已經受了不少折磨。他決定開誠布公地談談。他喜歡這個人,希望自己提到這些事時,盡量不要傷到他。

“我們在尋找一個蒙特卡洛的殺手,弗朗西斯先生。”

“電影裏的主人公這會兒不是一般都開始互相以對方的名字稱呼了嗎?我的名字是讓·保羅。”

“我是尼古拉斯。”

“你說到‘蒙特卡洛’的殺手,是不是指那個打電話到電台的人?就是那個叫‘非人’的?”

“是的。”

“我承認我一直在聽這個故事,就像成千上萬人一樣。你一聽到那聲音,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他殺了多少人?”

“四個。你聽說過方法了吧。最糟的事是,我們一點也不知道如何阻止他再次下手。”

“那家夥想必和一群狐狸一樣狡猾。他聽惡心的音樂,不過思維肯定挺發達。”

“我同意你對於他的思維的看法。不過我來是為了和你討論音樂。”

於勒在口袋裏摸了一陣,找出那張吉羅姆打印出的文件。他選了一張,遞給讓·保羅。

“你認得這張唱片嗎?”

這人拿起那張紙看著。尼古拉斯清楚地看到他的臉色有點發白。讓·保羅用孩子一樣充滿好奇的藍色眼睛看看他。

“你從哪弄來這張照片?”

“說來話長了。你只需要知道,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張唱片屬於殺手,並且是從這裏售出的……”

他把另一張照片,也就是上面有商店標號的唱片遞給讓·保羅。這次,主人臉上的蒼白更加明顯。他只說得出半截話就頓住了。“但是……”

“你認得這張唱片嗎?你知道它有什麽意義嗎?羅伯特·福爾頓是誰?”

讓·保羅·弗朗西斯把盤子一推,攤開胳膊說,“羅伯特·福爾頓是誰?任何知道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爵士樂愛好者都知道他。任何音樂收藏家都恨不能砍下右手來換一張他的唱片。”

“為什麽?”

“因為,據我所知,世界上只有10張他的唱片。”

這次,輪到於勒臉色發白。弗朗西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靠到椅背上。突然之間,西瓦爾夫人的面條仿佛不再吸引他。

“羅伯特·福爾頓是爵士樂歷史上最偉大的小號演奏者之一。不幸的是,他既是個音樂天才,又是個瘋子。他從來不肯灌制唱片,因為他相信音樂不可能,也不應該被囚禁。他認為唯一欣賞音樂的方式就是在音樂會裏現場欣賞它。換言之,音樂每次都是不同的經驗,不可能被某種固定、不變的格式所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