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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克把車停在通往海倫娜·帕克家的土路上,關掉梅甘娜警車的發動機。汽車沒有什麽特殊標志,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和總部聯絡用的無線電。摩萊利教會他如何使用它,告訴了他保安局的頻道。他朝博索萊依和將軍租來的房子開去時,給海倫娜打去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出發。

早些時候,他開車送摩萊利到電台,他們倆進行了檢查,確定一切安排妥當。弗蘭克走之前,把皮埃羅拉到一邊,在入口處玻璃門旁邊的小辦公室和他說了幾句話。

“皮埃羅,你能保守秘密嗎?”

男孩膽怯地看著他,眯著眼睛,好像在考慮能不能達到這個要求。

“秘密的意思,就是我對誰也不許說。”

“是的。現在你是個警察了,你也參加了警察的調查,警察可不希望透露秘密。這是超級機密。你知道它的意思嗎?”

男孩用力搖搖頭,晃著已經該修剪的頭發。

“就是說,它非常機密,我們是唯一可以知道它的人。皮埃羅特工,你明白了嗎?”

“是,長官。”

他用手放到額頭上,敬了個禮,可能是從電視上學來的。弗蘭克拿出吉羅姆從錄像帶上截取並放大的那張打印文件。

“我要給你看一張唱片封面。你能告訴我它在房間裏嗎?”

他把圖片舉到皮埃羅面前,後者聚精會神地眯縫起眼睛。男孩擡起頭看著他,臉上掛著失望的表情,不像平時他找到答案那樣心滿意足。

“不在那裏。”

弗蘭克沒有表露出失望之情,而是讓皮埃羅感覺他做出了正確回答,“很好,皮埃羅特工。太棒了,現在你可以走了。但是別忘了,超級機密!”

皮埃羅用手指豎在嘴唇上表示沉默。他離開房間,朝導播室走去。弗蘭克收好圖片,離開電台,讓摩萊利留下來應付局勢。他走的時候,看到芭芭拉穿著極富誘惑力的黑色裙子,她走上前和警長說話。

他正回憶著摩萊利不知所措的可笑樣子,大門一開,海倫娜走了出來,弗蘭克看到她從反射鏡映出的暗淡光線中慢慢走出。

他看到她優雅的身姿,聽到她踏在碎石路面上的腳步聲,盡管地面凹凸不平,她的步伐還是從容流暢。然後他看到濃密金發下美麗的臉,它被金銅色和淺金色的卷發環繞著,然後是她的眼睛,裏面仿佛充滿全世界的哀愁。

他走出汽車,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海倫娜·帕克穿著一套深色立領長褲套裝,衣服很有點東方韻味,想必是哪個大設計師的手筆。不過,她的衣服並不張揚財富,只是靜靜地表明主人的品位。弗蘭克注意到她幾乎沒有戴什麽首飾,而且像其他時候一樣,臉上也只化著極淡的妝。她走近時,一陣香水味襲面而來,像夜晚一樣馥郁。

“弗蘭克,你好。謝謝你為我開車門,不過你以後不必非這樣做不可。”海倫娜進了汽車,擡臉對仍舊站在車門口的弗蘭克說道。

“這不僅僅是出於禮貌,”弗蘭克走到梅甘娜前面,沖她點點頭說,“這是一輛法國車,如果不用點小手段,這車就啟動不了。”

海倫娜顯得很欣賞他的玩笑,開心地笑了。“你真讓我吃驚,奧塔伯先生。有時候幽默的男人簡直好像都絕種了。”弗蘭克覺得她的笑容比任何珠寶都更美麗。面對這樣的笑容,他突然覺得孤立無助,解除武裝。

他一邊繞回座位,一邊思忖這些念頭。他發動汽車,不禁想在切入正題之前,他們還要這樣調侃多久。他也不知道他們倆當中,誰有勇氣先提起真正的話題。

他看著海倫娜的側面,車燈照到路面又反射回來,使她的側影明暗交替。他不知道身邊的人心裏是否也是這樣悲喜交加。她轉過頭,和他交換了一下目光。在陰影中,她眼中的歡快迅速消退,悲哀復又回歸。弗蘭克意識到她打算開始交談。

“我知道你的故事,弗蘭克。我父親逼著我聽。我被迫接受他知道的一切,就像我知道的一切也必須告訴他一樣。我很難過。我覺得像冒犯你的生活一樣,這感覺並不好。”弗蘭克想起男人是獵手,女人是獵物的老話。就海倫娜·帕克而言,他覺得他們的角色被顛倒過來。這女人無意中成為了獵手,也許是因為她充任獵物太久了。

“我唯一能和你交換的,就是我的故事。我覺得不然這樣太不公平:我和你在一起,提一大堆讓你很難回答的問題。”

弗蘭克聽著海倫娜的聲音,跟著從羅克布呂納到蒙頓的車流慢慢開著。他們周圍充滿生機勃勃的氣氛,全是光明和普通的生活,人們沿著炎熱、燈火明亮的海岸散步,尋找著各種其實無甚意義的小樂子,目的不為別的,就為了享受懶洋洋地尋找本身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