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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讓·盧。你也認為月亮是真實的。可是它僅僅是個幻影……我的朋友,你知道黑暗的天空裏有什麽嗎?”

“不,你告訴我吧。”

電話那頭的人並沒有注意到這話裏的嘲諷。或者他可能注意到了,但是並不介意。

“既沒有上帝,也沒有月亮,讓·盧。正確的描述是‘一無所有’。根本一無所有。我已經習慣在裏面居住,所以不再介意了。我向任何地方看去,都是一無所有。”

“你病了,”讓·盧忍不住脫口而出。

“我也經常這麽想。很有可能是這樣的,雖然我在哪裏讀到過,瘋子不會想自己是否是瘋子。我不知道渴望變瘋意味著什麽,但是我經常有這個念頭。”

“可是瘋狂也可以結束。它可能被治好。我可以幫助你嗎?”

男人避而不答,好像沒有必要。

“不妨問問我可以幫助你們所有人嗎?你像一塊新鮮骨頭,獵犬都瘋狂地追蹤著它,想要啃到它。一個圈子。一個一圈一圈轉個不停的圈子……像音樂一樣。到處都有一個一圈一圈一圈轉個不停的圈子……”

聲音漸漸消失。音樂像上次一樣飄出。這回放的不是吉他曲,也不是翻唱的搖滾歌曲,而是一段現代舞曲。裏面充滿了電子模擬聲和音樂片段。音樂戛然而止。隨即一片沉寂。讓·盧緊張地問:

“這是什麽意思?你想說明什麽?”

“我提出問題,由你來回答。生活就是這樣的,我的朋友。問題和回答。所有人身後都拖著一長串問題,打頭的是從一生下來就要面對的那個問題。”

“什麽問題?”

“我並非命運。我是人而非人。不過我很容易被理解。看到我的人知道我是誰以後,他頓時就能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何時,何地。我就是答案。對他而言,我意味著就在現在。對他而言,我意味著就在這裏。”

他停下了。然後這聲音又嘶嘶地說了一句:

“所以我殺……”

喀噠一聲,談話結束,空中余音仍舊裊裊回蕩,仿佛斷頭台落下後的回音。弗蘭克仿佛看到又一顆人頭滾落在地。

基督啊,不要,不要!

“鎖住他了嗎?”弗蘭克問警長戈達特,後者已經轉過身去吩咐手下。

答案像一劑毒藥般令他窒息。

“什麽也沒有,一無所獲。沒有任何信號。皮考說打來電話的家夥必定是個高手。他什麽也沒有發現。要是電話是通過網絡打來,信號肯定是得到了超常的隱蔽,我們的設備沒法追蹤到它。這雜種又愚弄了我們一次。”

“操他的。誰聽出這段音樂了嗎?”沉默通常表示肯定,但是這次一片沉默是否定。“見鬼。芭芭拉,盡快制作一盤這音樂的磁帶。皮埃羅在哪裏?”

芭芭拉迅速操作起來。

“在會議室。”摩萊利回答。

空中充斥著焦躁的不安情緒。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必須加快,加快。就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的人說不定已經開始他的狩獵。在某處的某個人還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幾分鐘後就要結束。他們匆忙去找小雨人,這是他們中唯一能一下聽出是什麽音樂的人。

皮埃羅正在會議室裏,坐在媽媽身邊,耷拉著腦袋。他們趕到那裏時,他擡起淚汪汪的眼睛看看他們,又垂下頭。

弗蘭克像上次一樣走向他,在椅子邊彎下腰。皮埃羅避開臉,好像不願意被看到眼睛裏的眼淚。

“怎麽了,皮埃羅,出什麽事了嗎?”男孩點點頭。“你被嚇著了嗎?沒什麽可怕的。我們都在這裏保護你。”

“不,我不是害怕,”皮埃羅抽泣道,“我也是個警察……”

“那是怎麽回事呢?”

“我不認識這段音樂。”他悲哀地說。聲音裏飽含痛苦。他四下看著大家,好像遭到重創。眼淚滾了下來。

弗蘭克心裏一沉,不過還是對皮埃羅微笑著。

“平靜,別緊張。現在,我們再放一遍給你聽,你會認出它的。等著瞧吧。這很難,但是你能做到。我相信你能。”

芭芭拉舉著一盤數碼帶跑進房間。她把它塞進播放機。

“皮埃羅,仔細聽。”

電子打擊樂猛地響起。四四拍的迪斯科節奏聽起來像心跳一樣。一分鐘137下,一顆因驚恐而怦怦亂跳的心臟,一顆隨時會停止跳動的心臟。

皮埃羅默默聽著,頭還是垂在胸前。音樂停止後,他擡起頭,臉上露出一絲怯生生的微笑。

“在那裏。”他輕輕地說。

“你聽出來了嗎?在小房間裏嗎?去,請把它拿來吧!”

皮埃羅點點頭,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跑開。於勒對摩萊利點頭示意,後者站起身跟在男孩後面。在仿佛無窮無盡的等待之後,他們一起回來。皮埃羅手裏捏了張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