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弗蘭克、於勒和摩萊利一言不發坐在辦公室裏,體會著失敗的苦澀心情。他們有過一個線索,卻沒有理解它的意思。他們曾經有機會阻止兇手,現在卻只能面對停屍房裏又一具臉皮被剝掉的屍體。隆塞勒現在只是旁敲側擊,在戰爭開始前作好鋪墊。他是在警告他們,讓他們明白再無成效就意味著罷官撤職,而他顯然會盡力把責任推卸給他們承擔。

有人敲門。

“請進。”克勞德·弗羅本拉長的臉出現在門口。“警察總監弗羅本報告。”

“你好,弗羅本。快請進!”

“大家好哇。我剛剛碰到了隆塞勒。事情不怎麽順利,是嗎?”弗羅本邊說邊走了進來。他立刻注意到屋子裏一片垂頭喪氣的跡象。

“糟透了。”

“尼古拉斯,給你。我給你帶了一份禮物來。這是專門以創記錄的速度為你沖洗出來的。剩下的部分還要等一陣子,很抱歉。”

他把手裏的棕色信封放到桌上。弗蘭克站起來,拿過信封打開。信封裏有些黑白照片。他把照片翻過來,看到了他在錄像上看到的場面:一間空蕩蕩的房間,犯罪發生的地方。在這個房間裏,身穿黑衣的人屠殺著一個靈魂更加黑暗的人。不過現在他們倆都不在照片上。

他飛快地掃了一眼照片,把它們遞給於勒。警察總監看也不看就把它們放回信封。

“你們找到什麽東西沒有?”他不抱希望地問弗羅本。

“你可以想象我那些夥計們怎樣仔細地搜查了那個房間和整幢房子。裏面有無數指紋,不過你知道,太多指紋也就相當於沒有指紋。如果你給我屍體的指紋,我可以對它們進行比較,得出確定的身份。我們在扶手椅上找到一些毛發,它們可能是吉田的……”

“就是吉田的。他就是死者。毫無疑問。”於勒打斷了他的話。

“你怎麽這麽確定?”

“我們繼續討論之前,我覺得你應當看一件東西。”

“什麽?”

“坐下,準備好。”於勒靠到椅背上,轉頭看著摩萊利。“摩萊利,放錄像。”

警長按了一下遙控器,屏幕再次充滿黑衣男人殺戮著另一個注定要死去的人的屠殺之舞。他的匕首看起來像一支死亡之針,縫制著一件供地獄狂歡之用的血衣。隨著那個奇特的、自我滿足的黑衣人的鞠躬,錄像結束了。弗羅本過了很久才從震驚中回過神。

“天哪,這根本就不是人,不再是人了呀……我想劃個十字。那個人腦袋裏到底有些什麽?”

“瘋子用來為邪惡效勞的一切技巧:冷酷、機智、聰明。沒有絲毫的憐憫之情。”

弗蘭克的話語不光是對兇手的譴責,也在詛咒自己。他們倆都不會罷手。一個會繼續殺人,直到另一個扼住他的咽喉。為了成功做到這個,他將不得不放棄正常思維,也穿上一身黑衣。

“弗羅本,你關於在吉田那裏找到的錄像帶,有什麽可以告訴我們的?”弗蘭克語氣沒有改變,卻突然從一個話題跳到另一個。


有那麽一會兒,警察總監很高興能夠換個話題。他被美國人眼睛裏的光亮嚇住了,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很像低語著魔咒召喚鬼魂的人。弗羅本做著怪臉,指著屏幕。“就像這樣的東西,它們足以令你血液凝固。我們已經開始做調查,看看它是從哪裏來的。那裏面的東西使我不禁覺得,真實的吉田先生可能不比殺他的那個人好到哪去。那些東西使你對人類失去信心。我再說一遍,在我看來,那個虐待狂真是罪有應得。”

“我有件事想問你。你覺得謀殺者為什麽要做這盤錄像帶呢?”於勒坐在桌邊,終於問出了一直在想的問題。

“他不是為了我們錄的,”弗蘭克朝窗邊走了兩步說。他靠在大理石窗台上,對眼前的街道視而不見。

“你是什麽意思?”

“有一個地方,就是在錄像結束之前,他正打算關上錄像機時,那才是他突然想起我們的時候。所以他轉身鞠躬。不,錄像帶不是為我們錄的……”

“那麽是為了什麽呢?”弗羅本轉身朝著美國人,不過只能看到他的脖子和肩膀。

“他是給吉田錄的。”

“給吉田?”

弗蘭克緩緩轉過身對著屋子。

“當然。你沒有看到他確保沒有一刀是致命的嗎?有時,邪惡會以毒攻毒。那個殺了吉田的人讓他看他自己的死亡錄像。”


男人回來了。

他小心地關上身後金屬墻上的密封門。一如既往,安靜而孤獨。現在,他再次與外面的世界隔絕,就像世界被隔絕在外面一樣。

他微笑著,小心地把一個黑色背包放到墻邊木桌上。這次,他確定沒有弄壞它。他坐下來,像執行嚴肅儀式一樣打開桌上的燈。他按開背包上的扣子,以同樣莊嚴的態度打開包,取出一個黑色蠟盒。他把盒子放到桌上,端詳了它一陣,仿佛正在欣賞一份禮物,拖延著打開盒子看裏面的東西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