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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拉瑞裏應當和他分享這個勝利。比利·拉瑞裏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們是一家電腦學校的同學。是他突然想到創建一種可以在DOS系統下運行的革命性操作系統的主意。他們秘密地開始研究。他們倆用連著內部網的兩台計算機沒日沒夜幹了好幾個月。不幸的是,芝加哥湖人隊比賽開始的前一天,他倆一起到屋頂上修天線,比利跌下去摔死了。他在傾斜的屋頂滑了一跤,像雪橇一樣突然滑到屋頂邊緣,只剩雙手抓著排水管。比利央求他出手拉自己一把,可他卻呆在原處,什麽也沒有做。比利的身體吊在空中,金屬管被他的體重拉彎。他雙手死命抓住排水管鋒利的邊緣,指關節壓得發白。

比利絕望地睜大眼睛看著他,一聲尖叫摔了下去,砰地一聲摔在車庫頂上,一動不動,脖子扭向不自然的方向。斷掉的那截排水管掉了下去,可笑地正好掉進墻上的籃球框裏,他和比利休息時經常在那裏打籃球。比利的媽媽尖叫著沖出房子,他慌忙溜進朋友的臥室,把電腦裏的資料統統輸入軟盤,然後抹掉電腦上一切內容。他把軟盤塞進口袋,這才沖進院子,撲向比利毫無生氣的身體。

比利的母親把兒子的頭抱在懷裏,撫弄他的頭發。艾倫·吉田流下虛偽的眼淚。他在她身邊跪下,感覺到口袋裏的軟盤戳著皮膚。鄰居叫來救護車,它響著與比利的母親的哭聲一樣悲愴的警笛飛速趕到,嘎吱一聲停在門口。人們走出來,用白布蓋著他朋友的屍體,漠然帶走了他。

一個老故事。一個應當忘記的故事。現在,他的父母住在佛羅裏達,父親終於設法洗掉了手上的魚腥味。即便沒有完全洗掉,看在艾倫的美元的分上,所有人都願意發誓魚腥味和香水一樣美妙。他付錢送比利的母親進戒酒中心,幫她擺脫了酒癮。又給自己的父母在富人區買了幢房子,每月寄去足夠的錢供他們無憂地生活。有次他遇見了朋友的母親,後者竟然感激地吻他的手。事後很長時間,他無論怎麽洗手,都擺脫不掉那個吻燒烙皮膚的感覺。吉田站起身,走進房子。他脫掉外套,把它甩到肩上。他感覺到夜晚的潮氣穿過薄薄的襯衫透進來,使它粘在皮膚上。他從樹枝上折了一朵白色梔子花,把它湊進鼻子嗅了嗅。盡管鼻腔被可卡因麻痹,他還是能聞到那嬌嫩的香氣。

他走進起居室,從口袋中掏出遙控器,按了個按鈕。防碎窗戶沿著上了油的窗框緩緩滑下,悄然無聲地閉合。他同樣關掉燈,只留下幾盞光線微弱的廊燈。他終於一個人了。時候到了,應該祭獻一點點時間給他的享受,給他的秘密狂歡了。

模特兒、銀行家、搖滾歌星、演員蜂擁進入他的晚會,但他們只是白墻上一晃而過的影子,他們的相貌和話語都隨著他們的離開而消失。艾倫·吉田是一個英俊的男人。他繼承了美國母親的五官和身高,又像他的日本父親一樣擁有精致勻稱的身架。他的臉是兩個種族的混合,結合了東西方的優點。他的錢和外表吸引著世界。他的孤獨更誘人想入非非。女人分外向他展示豐胸、俊臉和美妙身材,充滿赤裸裸的挑逗。他在一面彎曲的石楠木墻前停下。他按了按右邊一個按鈕,墻面向墻裏滑去,露出一段朝下的樓梯。他急不可耐地沿著樓梯走下。他有一盤昨天剛剛送來的新錄像帶要看。這是兩天來他第一次有時間自由自在地放松享受一番,他打算坐在放映室巨大的屏幕前,舉著一杯冰涼的香檳酒,享受錄像的每一分鐘。

目睹比利·拉瑞裏從屋頂滑落後,艾倫·吉田不僅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而且還發現了另一些改變他生活的事情。朋友跌落時瞪大的眼睛和抽搐的臉,哀求救命的絕望聲音,都令他感到興奮莫名。他後來回到家中,換衣服時才發現內褲粘滿精液。在他朋友死亡的那個可怕時刻,他竟然達到高潮。

從此他就像毫無悔意地踏上斂財之路一樣,毫不遲疑地踏上一條尋求歡娛的道路。他微笑起來。這個微笑像發亮的蜘蛛網一樣彌漫上一張深不可測的臉。金錢的確能換來一切。陰謀、沉默、犯罪、生命和死亡。為了金錢,人們願意殺戮,接受痛苦。每次他付出巨額代價,把一盒新錄像塞進他的收藏時,他對這點都確信無疑。

這些都是真實的折磨和殺戮的錄像,受害者與男人、女人,有時還有兒童。他們從街上被擄掠,被帶到無人知道的地方,遭受各種酷刑和強暴,最後被活活燒死,這一切都被錄像。一個黑人被活著剝了皮,直到成為一個血人。他們的痛苦尖叫在他耳中不啻為美妙的音樂,他一邊啜著冰酒,一邊等待高潮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