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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動系統,將唱片小心地從封套中取出,擺上轉盤。他把唱針放到唱片上,一串小號演奏出的音符隨之響起,從喇叭中傳了出來,擴散在整個房間。這是一段哀傷的音樂,曲調悲切,足以激起人們各種憂郁和痛苦的想象,令人久久不能釋懷。這是沒有記憶的音樂,一種令人忘記一切的音樂。

男人一動不動地站了一陣,靜靜地傾聽。吉田想象著他的眼睛在鏡片後面半睜半閉。可是很快男人又清醒了。

“很不錯吧,是嗎?羅伯特·福爾頓,最偉大的音樂家之一。也許應該說是最了不起的一位。而且像所有偉大的人一樣,遭到了誤解……”他好奇地走向錄像系統的控制面板。“我希望知道怎麽操作。但願你的設備不要高級得連我都不知道怎麽用才好。吉田先生。噢,不,看起來很簡單。”

他按下一些按鈕,屏幕亮了起來,閃著雪花。他忙著對付一陣按鈕,攝像機開始工作。屏幕上出現了吉田,他正被五花大綁在屋子中央一把椅子上,面前有一把空椅子。

男人看起來很滿意。

“不錯啊,這些設備真高級。不過,我想你當然應該有這麽高級的設備。”

男人走到囚犯面前,轉過空椅子,騎坐在上面。他把奇形怪狀的胳膊搭在椅背上。胳膊肘處的支撐物把衣服撐得鼓鼓囊囊的。

“你想知道我要幹嘛,對嗎?”

吉田長長地呻吟了一聲。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你以為是錢的話,別擔心。我對錢不感興趣,不管是你的還是任何人的。我只想做筆交易。”

吉田通過鼻子出了口長氣。謝天謝地。不管這人是誰,要什麽價錢,總歸能和他達成某種協議。他如果不是要錢,那必定也是要什麽錢可以買到的東西。金錢能買到一切,他再次提醒自己。一切。

他在椅子上放松一點。電線的切割好像沒那麽痛苦了,他看到一線曙光,有談判的機會就好。

“你睡覺時,我看了看你的錄像,吉田先生。我們有不少共同之處哇。我們倆都有點喜歡陌生人的死亡。你是為了取樂,我呢,是不得已而為之……”

男人低下頭,好像在打量發亮的木椅。吉田覺得他突然沉浸到個人的思緒中,走起了神。他的聲音像死亡一樣不容分說。

“不過我們也就這點相像而已。你是通過別人來做它,我卻被迫自己動手。你是一個觀賞殺戮的人,吉田先生,而我……”

男人把戴著面具的臉湊到他面前。

“我殺……”

吉田突然明白沒有希望了。他腦海中播放過各種報紙的首頁,上面滿是關於約肯·威爾德和亞利安娜·帕克的謀殺的大標題。連日來電視新聞裏全是各種關於這次謀殺的可怕細節,包括兇手留在桌子上的血字簽名。他面前這個男人說出了同樣的字眼。他絕望得發瘋。沒有人會來救他,因為沒有人知道他這個秘密房間。哪怕他的保安來搜尋他,也只會在外面搜尋,而不會想到他死在家裏。他又呻吟起來,因恐懼而死命掙紮。

“你有點讓我感興趣,吉田先生。讓我非常感興趣。所以我覺得應當和你做筆交易。”

他從椅子裏站起,走到裝錄像帶的玻璃門櫃子前。他取出一張空白錄像帶,撕開包裝,把它塞進錄像機。他按下錄像按鈕,錄像機開始工作。

“用讓我開心的事換讓你開心的事。”

他優雅地把手探進襯衣口袋,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他走向吉田,後者正不顧切進皮膚的電線,瘋狂地掙紮。男人用流暢的動作,把匕首刺進他的大腿。囚犯歇斯底裏的呻吟突然變成一聲劇痛的悶哼。

“是的,它就是這種感覺,吉田先生。”

最後那個稱呼是用令人窒息的恐怖語氣說的,像葬禮的喪歌一樣在房間裏回蕩。沾滿鮮血的匕首又刺進去,這次是囚犯的另一條大腿。這次刺入的動作非常迅速,吉田都來不及感覺到疼痛,只覺得大腿一陣異樣麻木。隨即,他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流下小腿。

“這很有趣,對嗎?換個角度來看,事情就不一樣了。不過耐心些,結果會讓你滿意的。今天你也會找到樂子的。”

男人冷酷地繼續刺戳捆在椅子上的人,他的舉動一一被錄像機錄下。吉田從屏幕看到自己被不斷刺戳。他看到隨著男人不斷擡手、刺下,鮮血大塊大塊地染紅他的白襯衫。他看到麻木不仁的屏幕播放著自己充滿恐懼和痛苦的雙眼。

同時,背景中的音樂也變了。高昂的小號聲充滿高音符,有節奏地吹奏出重音,聽起來頗像原始的打擊樂器,仿佛是種族儀式或者活人獻祭時用的音樂。男人和匕首圍繞著吉田,繼續著輕快的舞蹈,到處刺出傷口。鮮血宛如見證一樣汩汩流出,流到衣服上,淌到地板上。最後音樂和男人同時戛然而止,仿佛一場經過反復排練的芭蕾舞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