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破碎的鑰匙

1

內德·博蒙特回到家,喝了咖啡,抽了煙,讀了一份報紙、一本雜志,還有半本書。偶爾他停止閱讀,坐立難安地起身繞著房間踱步。他的門鈴沒響,電話也沒響。

早晨八點他洗了澡,刮了胡子,換了幹凈衣服。然後叫早餐進來吃。

九點鐘,他拿起電話,撥了珍妮特·亨利的號碼,找到她後說:“早安……是的,很好,謝謝……唔,我們得準備點火放炮了……好……如果令尊也在那兒,也許我們可以讓他加入……很好,不過我沒到之前不準開始……我盡快趕過去。我馬上要走了……對。待會兒見。”

他從電話旁站起來,茫然瞪著空中,大聲一拍掌,然後搓一搓。小胡子底下的嘴唇抿成一條陰沉的線,眼裏閃著兩個棕色小點。他走到衣櫃前,敏捷地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吹著《迷失的小姐》的口哨離開房間,大步走在街上。

“亨利小姐在等我。”他對打開亨利家大門的女傭說。

她說:“是的,先生。”引導他來到一個陽光充足貼著明亮壁紙的房間,參議員和他的女兒正在裏面吃早餐。

珍妮特·亨利馬上跳起來走到他面前,伸出兩只手,興奮地叫道:“早安!”

參議員態度較為從容地起身,帶著禮貌的驚訝看著自己的女兒,然後一只手伸向內德·博蒙特,說:“早安,博蒙特先生。很高興看到你,你要不要——?”

“謝謝,不用,我吃過早餐了。”

珍妮特·亨利發起抖來。激動得面無血色,眼睛的顏色更暗了,看起來像吸了毒似的。“我們有事情要告訴你,父親,”她的聲音緊張而不穩,“是有關——”她忽然轉向內德·博蒙特。“告訴他!告訴他!”

內德·博蒙特斜瞥了她一眼,擡擡雙眉,然後直視著她的父親。參議員仍然站在桌旁的座位上。內德·博蒙特說:“我們已經掌握有力的證據——包括自白——可以證明保羅·麥維格殺了令郎。”

參議員的眼睛眯了起來,一只手平放在面前的桌上。“這個有力的證據是什麽?”他問。

“當然,主要是自白。他說令郎那天晚上跟在他後頭跑出去,企圖用一枝粗糙的棕色手杖打他,他在搶走手杖的時候,手杖不小心擊中令郎。他說他帶走了手杖並燒掉,可是令嬡——”他向珍妮特·亨利微微欠身,“她說那枝手杖還在這裏。”

“沒錯,”她說,“就是梭布裏吉少校送給你的那枝。”

參議員的臉蒼白得像大理石,而且看起來也同樣堅硬。“繼續說下去。”他說。

內德·博蒙特一手做了個小手勢。“先生,這就毀掉了他說是意外或自衛的說法——令郎當時根本沒帶手杖。”他肩膀微微一聳。“我昨天把這件事告訴法爾了,他顯然很害怕抓住太多機會——你知道他那個人——不過我看他今天一定會動手抓保羅。”

珍妮特朝著內德·博蒙特皺眉,顯然對什麽事情感到困惑,正要開口說話,卻又閉上嘴唇抿緊了。

亨利參議員左手拿餐巾按按嘴唇,把餐巾扔在桌上,問道:“有沒有——呃,任何其他證據?”

內德·博蒙特完全不經意地用另一個問句回答:“這樣還不夠嗎?”

“但是我們還有更多證據,不是嗎?”珍妮特問道。

“只是一些輔助的證據,”內德·博蒙特輕蔑地說。他朝參議員說:“我可以告訴你更多細節,不過現在主要的情形你已經知道了。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很夠了。”參議員說。他一只手扶著前額。“真不敢相信,但事實如此。請容我告退一下——”然後對他女兒說,“親愛的,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想一想,調整自己——不,不,你們留下,我想去我房間。”他優雅地欠身。“請留在這裏,博蒙特先生。我不會離開太久——一下子就好——才能接受這個和我並肩工作的人就是謀殺我兒子的兇手。”

他再度鞠躬,然後走出去,身子直挺挺的。

內德·博蒙特握住珍妮特·亨利的手腕,低聲問道:“他有可能會毫無征兆地忽然發脾氣嗎?”

珍妮特·亨利瞪大眼睛看著他。

“他有可能會跑去找保羅算賬嗎?”他解釋,“我們不會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後果會是怎樣就不用說了。”

“我不知道。”她說。

他不耐煩地扮了個苦臉。“我們不能讓他這麽做。有沒有什麽靠近門口的地方可以躲著?那麽如果他想出門,我們可以阻止他。”

“有。”她開始害怕了。

她帶著他走向房子的前方,進入一個昏暗的小房間,厚厚的窗簾遮著窗子。他們緊挨著站在那個暗暗的小房間裏,靠近門邊,門打開約六英寸。兩人都顫抖著,珍妮特·亨利想跟內德·博蒙特咬耳朵,不過他噓了兩聲讓她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