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見證人(第5/8頁)

馬修斯打斷他。這位發行人的聲音細而絕望。“你別再說了,博蒙特。你——”

奧羅裏打斷馬修斯。他的聲音安靜而悅耳。“讓他說,馬修斯,”他說,“讓他說完。”

“謝了,沙德,”內德·博蒙特不在乎地說,眼光也沒看他,繼續道,“她去找你丈夫,想證實自己的猜疑,但是他沒有東西可以給,除非撒謊。他什麽也不曉得,不過就是照沙德吩咐造謠罷了。不過有件事他可以做、也做了,那就是把她跑來說她相信她父親殺了她情人這件事情,登在明天的報紙上。那可就轟動了。‘奧帕爾·麥維格指控父親謀殺:大老板之女說他殺了參議員之子!’你能想象這個大標題占據《觀察家報》的頭版嗎?”

埃洛伊塞雙眼瞪大,臉色發白,屏住呼吸聽著,她身體往前傾,頭就在他的上方。狂風夾著驟雨猛撲墻與窗戶。紅毛仔深吸一口氣,又長嘆似的吐出來。

內德·博蒙特微笑著將舌尖探出雙唇,又縮回,說:“所以他才帶她來這兒,要藏著她直到消息見報。也許他知道沙德和手下在這裏,也許不。反正沒兩樣。他讓她消失,免得被人發現她幹的好事,直到出報為止。我的意思不是他逼她來這兒,或者把她挾持過來——照目前情勢看來,聰明人會這麽做的——不過不需要。她樂於不計一切毀掉她父親。”

奧帕爾·麥維格低聲耳語,卻字字清晰:“他確實殺了他。”

內德·博蒙特坐直身子看她。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微笑,搖搖頭愉快的比了個認輸的手勢,然後又撐靠在手肘上。

沙德·奧羅裏再度交疊起雙腿,掏出一根香煙。“講完了?”他溫和地問。

內德·博蒙特背對著奧羅裏,回答時沒轉身:“你不會明白我講得有多徹底。”他的聲音平穩,但臉卻忽然很疲倦,筋疲力盡。

奧羅裏點燃香煙。“好,”點完後他說,“說這麽一大串幹嗎呢?現在該我們給你套個大罪名了。那個小姑娘帶著自己編的故事跑來,她會在這裏是因為她想來,跟你一樣。她和你和任何其他人,隨時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他起身,“至於我,我想去睡覺。我該睡哪裏,馬修斯?”

埃洛伊塞·馬修斯對著她丈夫說:“這不是真的,哈爾。”不是個問句。

他緩緩放下掩面的手,硬撐出莊重的樣子說:“親愛的,對麥維格不利的證據出現了十幾次,足以證明我們是沒錯的。我們也只不過是堅持警方至少該去問問他。”

“我指的不是那個。”他太太說。

“好吧,親愛的,麥維格小姐來的時候——”他支吾著停了下來,在他太太的注視下,灰臉男子顫抖著,雙手再度掩住臉。

5

埃洛伊塞·馬修斯和內德·博蒙特單獨在一樓的大房間,分別坐在相隔數英尺的椅子上,同樣面對壁爐。她往前彎,悲愁的眼睛看著即將燃盡的柴火。他雙腿交疊,一手鉤住椅背。他抽著雪茄,偷眼看她。

樓梯吱嘎響起,她丈夫走到樓梯一半。全身衣著整齊,只有領子取下了。他的領帶部分松開,掛在背心外頭。他說:“親愛的,你不去睡嗎?已經半夜了。”

她沒動。

他說:“博蒙特先生,那你呢?”

內德·博蒙特聽到自己的名字,臉轉向樓梯上的男子,一臉沉著。馬修斯說完後,他的注意力又轉回自己的雪茄和馬修斯太太身上。

過了一會兒,馬修斯又上樓了。

埃洛伊塞·馬修斯盯著爐火說:“櫃子裏有威士忌,你去拿好嗎?”

“沒問題。”他找到威士忌,拿來給她,又找了幾個玻璃杯。“不加別的?”他問。

她點點頭,渾圓的胸部隨呼吸在絲質洋裝裏不規律地起伏。

他倒了兩大杯酒。

她盯著爐火,沒有擡眼,直到他把其中一杯交到她手上,她才擡頭笑了,嘴角一歪,把厚厚的口紅勾畫的薄嘴扯向一邊。她的雙眼映照著壁爐的火光,顯得太亮了。

他往下朝著她笑。

她舉起酒杯輕柔地說:“敬我丈夫!”

內德·博蒙特不經意地說,“不,”把杯裏的酒潑進壁爐,火焰劈啪響著往上躥跳。

她愉快地笑了,跳著腳。“再倒一杯。”她要求。

他從地板上拿起酒瓶,重新注滿自己的酒杯。

她將自己的杯子高舉過頭。“敬你!”

他們喝了。她顫栗。

“最好摻點東西或配著喝。”他建議。

她搖搖頭。“我要這樣喝,”她伸手放在他臂膀上,轉身背對著火,緊靠著他站著。“把那張凳子搬過來。”

“也好。”他同意。

他們把壁爐前的兩張椅子移走,凳子搬過來,他搬一邊,她搬另外一邊。那張凳子很寬、很低,沒有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