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去似朝雲(第3/14頁)

許洞道:“那好,我寫幾個字,你看看是不是相同的筆跡。”

全大道道:“先生可真會開玩笑,你老人家的字寫得再好,也不可能跟張公的書法一樣呀。”大笑聲中,驀地意識到什麽,停止了發笑,吃驚地瞪著許洞,仿佛看見什麽鬼魅一般,失聲道:“你……難道是你?”

許洞瞪視著他,反問道:“我怎麽了?”全大道道:“不是你……”隨即打住話頭,道:“先生請寫吧。”

許洞便讓張建侯取來筆墨,往紙上隨意寫下一行字。全大道一見之下,眼睛瞪得更大,看看筆跡,又再看看許洞,驚訝得無以復加。

許洞見對方如此神色,登時激動了起來,抓住全大道的肩膀,道:“真的就是這筆跡,對不對?對不對?”全大道困惑地望著他,但最終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道:“不是。”

許洞的手松開了,陡然換了一副憤怒的神色,將紙張團成一團,扔到地上,氣憤地道:“我就知道是個騙局!哼,騙局!”

全大道早駭異得呆了,再也不敢多說什麽,忙道:“我得趕緊回家去。”

張建侯渾然不明所以,問道:“什麽騙局?”許洞道:“《張公兵書》就是個騙局!”揮了兩下手,道:“我早知道就是這麽回事,不該跟著瞎起哄的。我得走了。”轉頭問道:“咦,包拯人呢?怎麽一直沒有看見他?”

張建侯道:“先生不知道麽?今日是他和沈大哥過眼的日子,所有人都去望月樓相媳婦去了。”許洞道:“噢,對,我給忘了,那沈周就快成我妹婿了。”走出幾步,又回身叮囑道:“今天的事可別對別人說,先生我丟不起這個人。”

張建侯道:“可先生怎麽知道《張公兵書》是騙局?是因為全大道太油滑、太市儈了麽?”許洞“嗯”了一聲,也不置可否。

張建侯道:“我剛才看他神色,似乎認得先生。會不會他認得你,知道你其實不姓竹?”許洞“哎呀”一聲,道:“我倒是忘了這件事。”匆忙出去,臨到門檻,又回頭道:“今日的事,千萬別告訴別人。”張建侯應道:“是。”

送走許洞,張建侯便來望月樓尋找包拯等人。大街上人來人往,多了無數陌生面孔,既有聞風來尋找《張公兵書》者,也有不少是趕來參加鬥茶大賽或是來看熱鬧的。

商丘每年有五月二十五日“尪公誕”舉行鬥茶大賽的傳統,來自全國各地的茶道高手聚集城中,一較高下。大茶商崔良中的獨子崔陽就是此道高手,已連續二年奪魁,本預備在去年來個三連冠,卻意外敗給了一個名叫柳三變的落魄文士,這柳三變來自崇安[1],詞寫得不錯,但在茶道一行卻是名不見經傳。正因為如此,崔陽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敗給了一個無名小卒,激憤自殺。柳三變見出了人命,死的還是天下第一茶商之子,知道禍事臨頭,連贏得彩頭也不敢要了,立即出城避難。崔良中得到消息後第一反應就是一面派人捉拿柳三變,一面派人告官。後來還是許多人到官府作證,稱崔陽是當眾自殺,與旁人無幹。崔良中不肯善罷甘休,誓報殺子之仇,又請結拜兄弟馬季良出面施壓。朝廷調查得知柳三變是南唐降臣柳宜之子,柳氏家族多文學之士,柳宜曾是南唐名臣,聲望很高。大宋滅南唐已久,然世人對太宗皇帝用牽機藥毒死南唐後主李煜一事一直頗有微詞,南唐故地一度人心不服,迄今仍然有怨。劉太後因新掌政權,不欲多生事端,又見柳三變確實無罪,便命不予立案。崔良中還想私下報仇,可惜一時找不到柳三變,此事才最終不了了之。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望月樓最熱鬧的時候,客房人滿為患。絕大部分茶道高手本身就是富翁或是茶商,家境富裕,當然不會跟普通行商一樣選擇汴河邊上的便宜客棧,這望月樓豪華氣派,是他們的首選。

張建侯到門樓時,過眼剛剛結束,董浩夫婦和許仲容夫婦正帶著各自的女兒離開。此次過眼名義上是相媳婦,其實是男女雙方和雙方家長的一次正式會面,親事之前便已經定下來了。雖然彼時女子不像後世那般受禮教束縛,但畢竟是名門千金,都戴著帷帽,半遮面容。包令儀夫婦陪在一邊,卻是不見兩名男主角包拯和沈周二人。

包拯因為小遊屍骨未寒的緣故,心中頗為抗拒這次類似定親的見面,然而也不願意拂父母的意。一旦朝廷批準包令儀辭官,包氏全家就要扶張小遊靈柩回去家鄉。如果能在這之前解決婚姻大事,就能讓包拯帶著董氏一起返回廬州,那是最理想不過的事情,省卻了日後許多千裏來回奔波的麻煩。

張建侯不見包拯,心想這人會不會賭氣逃婚了,忙上前問道:“姑父人呢?”包令儀道:“小文剛剛來了,叫了他和小沈在閣子裏面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