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遠鐘驚夢(第4/14頁)

楊文廣冷笑道:“沈周我自然要救,這次你可別想逃走。”

他既與那人交過手,又被對方逃脫,深以為恥,這幾日已反復研究回憶過敵人的招數套路,尋找破綻,早已胸有成竹,見那人舉掌砍來,當即拿住其手腕,反擰了過來,預備扯脫對方肩臼,手驀然觸摸到那人胸前,只覺得軟軟一片,一呆之下,心中有所遲疑,沒下重手。卻被那人趁機掙脫,又朝包圍上來的弓手打出一枚火蒺藜,趁眾人忙不叠滾地閃避之時,竟就此沖下山逃走,消失在樹林中。

楊文廣一時追趕不及,只得帶人趕來坡頂茅屋查看,當真見到了一個人——一名男子雙手高舉,吊在房梁下,雙眼被黑布蒙住,身上傷痕累累,地上有大攤血跡。取下蒙眼黑布一看,果然就是沈周,只是人早已昏迷了過去。楊文廣忙割斷繩索,放他下來,因來不及回城,只得先運來性善寺救治。

包拯道:“小楊將軍今日在山坡上遇到綁架者,當真就是與你在曹府交過手的黑衣人?你看真切了麽,身形可是一模一樣?”

倒不是他有意懷疑楊文廣,而是當時天光昏暗,有樹木遮陰,那人又蒙了面,未必看得清楚。

張建侯道:“姑父,這你就不懂了,習武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路數。小楊將軍之前跟那個人交過手,不需要再看他的臉蛋身材,只要一動上手,就立即能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包拯道:“原來如此,是我冒昧了,抱歉。”

楊文廣嘆了口氣,道:“雖然讓那人僥幸逃走,但我卻發現了一件事——正如包公子之前所推測的那般,對方是個女子。交手時,我無意間碰到了她的……她的胸脯……後來她跟我說話,雖然有意壓低嗓音,但仍然可以聽出是個女子。不過我可以肯定,她絕不是劉德妙。劉德妙的聲音沙啞深沉,這女子卻是相當清脆,應該年輕得多。”

包拯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多謝小楊將軍告知。”

送走楊文廣,張建侯忙問道:“今早那個假借範先生名義的帶信人,本來也是要連姑父一起騙去的,對吧?”包拯道:“嗯,如果不是因為不忍心留下小遊一個人在這裏,我斷然就跟沈周一同去了。”

張建侯道:“那麽這個人一定不知道姑父不會丟下小遊不管,也就是說,他不是姑父親近的人,不了解姑父的心思。”包拯一呆,心道:“那會是誰呢?”

文彥博派去查驗行蹤的吏卒已然確認黃河和侍從楊守素昨日下午就回城了,還在望月樓雙泉閣子裏一直待到晚上,北門士卒和望月樓店家老樊均可作證。今日黃河根本就沒有離開望月樓半步,如此,他的嫌疑完全洗清。還會有誰呢?寺門僧稱見到帶信人是個三四十歲的閑漢,跟楊文廣交手的則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也就是說,對方至少有兩個人,他們騙走沈周,如此兇殘地拷打他,必然是要逼問什麽事情。會不會跟曹豐失蹤有關呢?那年輕女子當晚到曹府到底是做什麽呢?

張建侯想得頭疼,幹脆懶得想了,起身道:“還好沈大哥人還在,他們沒有殺了他滅口。姑父,今晚你先守著沈大哥,我去靈堂替小遊守靈。你放心,小遊不會怪你的,她還巴不得你早些破案,好替她報仇呢。”

包拯也擔心沈周傷勢過重,怕有個萬一,便應允道:“也好。”

本以為這一夜又會是個不眠之夜,但連日的疲憊還是如同潮水襲擊包圍了包拯,他歪在床邊,本只想打個盹兒,卻就此沉沉睡去。天快亮時,早課的鐘聲響起,他這才驚醒過來,想要起身,竟然四肢都麻木了,一點兒一點兒挪了好久,才勉強能夠動彈。

忽聽到沈周呻吟一聲,睜開眼睛,哼哼唧唧地道:“我……我是死了麽?”

包拯大喜過望,急忙倒了一碗苦茶,喂沈周飲下,道:“你還沒死。”沈周茫然道:“可我明明聽到他們說要殺了我的。”

包拯道:“虧得小楊將軍及時找到了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沈周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跟著那信使回城,沒走多遠便覺得後腦勺一痛,人就暈了過去。”

等沈周再醒來時,只覺得手腕奇痛,扯裂欲斷,睜開眼睛,卻是漆黑一片,一時不知道身處何處,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略一掙紮,只覺得雙手被什麽東西緊緊扯住,竟是絲毫動彈不得。他後腦勺疼痛無比,難以集中精力思索,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會意過來,他是高舉雙手被人吊了起來,眼睛上則被蒙了黑布。一時間,驚愕無比,整個世界好像是虛幻的一樣。正以為是一刹那的錯覺時,忽聽到有人開門進來,忙問道:“你是什麽人?捉我做什麽?”

話音剛落,肚腹便重重挨了一拳,劇痛之下,呼吸為之阻塞,他登時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也隨之流出,幸虧眼睛上蒙有黑布,審訊者看不見,尚不至於太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