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遠鐘驚夢(第3/14頁)

包拯道:“我實在想不出來,我懷疑黃河,並不是因為他本人有嫌疑,而是實在想不出其他人有什麽疑點。”文彥博道:“這個不難查明,只需要派人去向北城門士卒和望月樓店家查驗黃河昨晚行蹤,他若是昨夜回去了望月樓睡覺,自然沒有任何嫌疑,如果他沒有回城,嫌疑可就大了。”

當即說到做到,招手叫了一名留守寺中的吏卒,給了他一吊錢,叮囑幾句,請他往城中跑一趟。吏卒聽說不用在這裏守著惡臭的屍體,又有外快可撈,立即歡天喜地地去了。

文彥博又問道:“適才見小楊將軍一度語氣不善,是你二人起了爭執麽?”包拯便說了劉德妙之事。

文彥博道:“這次我可要站在楊文廣一邊了,正如他所言,當晚與他交手的黑衣人肯定不是劉德妙。你想想看,楊文廣何等身手,劉德妙若能跟他對峙打鬥,武藝必然相當了得,如果她當真那麽厲害,還用得著用毒藥來殺崔良中麽?”

包拯道:“或許這正是劉德妙深謀遠慮之處,或是出於某種考慮,她必須要用毒藥來殺崔良中。”

文彥博道:“這個有可能。但那劉德妙與眾多權貴交往,靠相術橫行京師,必是極善察言觀色之輩。她這樣的厲害人物,怎麽會看不出楊文廣是什麽樣的人?楊家一門忠烈,雖然早已是大宋良將,但對故主之後絕不至於無情。正如楊文廣所言,劉德妙當晚既被撞見,無須思忖脫身之計,直接露出真面目便可以大搖大擺地離開。”

包拯其實也認為楊文廣的看法有道理,只是這樣一來就與諸多證據矛盾,而且引發出新的疑問——劉德妙是當晚知府宴會上向崔良中行兇的兇手,這是確認無疑的事實。曹豐很可能已經遇害,殺他的人應該就是兇手,也就是劉德妙,目的無非是要移花接木,轉移官府偵查視線。如果說劉德妙不是當晚與楊文廣交手的黑衣人,是另外一個人,那麽這個人到曹府是為了什麽呢?他有沒有見過曹豐?跟曹豐又是什麽關系?

一時難以想通其中關節。正好包令儀夫婦和張建侯帶著兇肆行人趕到,同時運來了棺木及各種殯葬用品,遂先將小遊盛裝裝殮起來。包母不勝哀傷,一見到小遊的臉便哭泣不止,令人心酸。包拯強忍悲痛,少不得要勸慰幾句。

裴青羽聽說沈周失蹤,很是驚異,問道:“聽說沈公子父親是大理寺官員,審理天下疑難獄案,會不會是有人劫了沈公子,以此來要挾沈父行枉法之事?”

文彥博道:“呀,這倒是極有可能。我得趕緊寫封信送去東京,將此事告知沈丈,讓他有所準備。”送信最快的方式是乘驛傳,即通過官方驛路一站站傳遞,須得借助他父親南京通判的官職,低聲與包拯商議了幾句,便先趕回城安排信件之事。

張建侯見張望歸夫婦明明有要事在身,卻一直陪伴在此,很是過意不去,再三道謝。張望歸道:“你我本是同族,何須言謝?不過我夫婦二人也確實不能久留,這就告辭了。”在張小遊靈前祭拜一通,這才攜妻離去。

到了傍晚天黑時分,忽然有兵士報稱找到了沈周。包拯急忙迎了出來。楊文廣抱著沈周進寺,火光中,依稀可以見到沈周渾身上下都是傷痕,血跡斑斑,已渾然不省人事了。

張建侯大吃一驚,問道:“沈大哥死了麽?誰殺了他?”楊文廣道:“放心,沈公子還活著,只是受過嚴刑拷打,吃了不少苦。”抱著沈周進來廂房,將他放到床上,命兵士打熱水來為他擦洗身子,再將僧人送來的草藥搗碎了塗在傷口上。

沈周身上有刀傷、棍棒傷,傷勢極重,不論旁人如何叫喊,始終昏迷不醒。

包拯問道:“小楊將軍在哪裏發現了沈周?”楊文廣道:“後山上一間獵人歇息的茅屋裏。”

他猜測誆走沈周的人必是有自己的目的,然而現下南京戒備森嚴,四處都是搜捕盜賊的官兵,誆騙者必定不會冒險帶沈周進城,離開南京的水道、旱路也都被截斷,都有重兵把守。那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沈周藏在附近,達到目的後悄然離開。城北一帶都是丘陵山岡,地廣人稀,雖然藏身容易,但人口少也是個突出的優點。楊文廣先不急著搜山,而是召集了本地的獵戶,詢問有哪些可以藏人的地方,再分成數隊,各由獵戶帶隊分區搜索。如此一天下來,雖然一無所獲,卻將大多數能藏身的山洞、草屋都清過了一遍。

日落時分,楊文廣見天色已晚,便下令先收隊。走到性善寺背面的山巒時,忽然見到前面山坡有人下山,急忙追上前去,卻是一名黑衣人。楊文廣見對方黑衣蒙面,立即上前攔截。二人略一交手,他便認出對方即是前幾日晚上在曹府與他交手之人,正要喝令弓手將其圍住,那人忽道:“你想救沈周麽?他在山上茅屋裏。快去,不然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