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2/7頁)

人們揣測趙匡胤之所以對兵書一事秘而不宣,一是因為他本人就是武人出身,有“名將”之稱,不願意再額外沾張巡的光,以免損害雄才偉略的形象;二來大宋自立國之日起,便是以“重文輕武”為國策,堂堂開國皇帝,總不能一邊“杯酒釋兵權”,一邊公稱鎮國之寶是《張公兵書》。

然而,隨著大宋對外軍事上的節節失利,人們又開始懷疑這種說法的真實性。

大宋雖輕而易舉地結束了自唐末而形成的四分五裂的局面,使中原又歸一統,但這種統一只是相對意義上的,它非但沒有取得漢唐的極盛武功,甚至都沒有完成真正意義上的國土統一,中國始終存在著多個政權並立的狀況——南有大理,西有黨項,北有契丹,以及後來的女真和蒙古——此即所謂的“金甌缺”[7]。多政權並立的復雜局面一直貫串著整個大宋王朝,由此造成中原始終處在外族的威脅之中,外患最為強烈。

大宋立國之時,北方契丹人創建的遼國已然十分強大,國土面積甚至遠遠超過了中原。尤其是後晉皇帝石敬瑭為求得軍事援助,主動將燕雲十六州割讓給遼國。燕雲十六州所處的地勢居高臨下,易守難攻,一直是中原的屏障,具有重要的軍事地位。石敬瑭的出賣之舉,等於是將北邊險要之地拱手讓給了契丹,整個中原地帶門戶大開,以騎兵見長的遼國軍隊可以沿著幽薊以南的坦蕩平原直沖河朔,一直到大宋京師開封,八百裏平川,中間沒有任何關隘和險要之地可以阻擋騎兵大兵團的沖擊。無論誰執掌中原政權,都會感到強大的壓力和深重的危機。因而趙匡胤一當上皇帝,便信誓旦旦地道:“今之勍敵,正在契丹。”可見,在大宋開國皇帝的心目中,早已經將遼國視為可怕的勁敵。

然而在幾次意圖收復燕雲十六州未果後,趙匡胤意識到遼國此時已坐大一方,早非昔日的遊牧部落。即使宋軍能夠如願以償地奪回燕雲,卻並沒有從根本上傷及遼國的軍事實力,戰爭的策源地依然在契丹一方,遼國隨時都可以發起反撲。而宋軍一旦出兵,需同時從河南、山東之地征調大批兵餉,興師動眾,遠遠不及契丹直接從蒙古、遼東南下方便。因而,縱然有收復燕雲之地的雄心,趙匡胤還是采取了隱忍防守的姿態,下令在開封附近廣植樹木,以此應對契丹鐵騎疾馳而至的威脅。

甚至,趙匡胤還想到用一種更為消極的方法來收復燕雲十六州——不是靠武力,而是靠金錢。為此,皇帝一改中國歷史上歷代王朝“抑商”的傳統,宣揚“多積金、市田宅以遺子孫,歌兒舞女以享天年”,大肆鼓勵商業和經濟,以此博民富,並在內府庫專門設了一個“封樁庫”,相當於一個專款專用的小金庫,趙匡胤還說:“俟滿五百萬緡,當向契丹贖燕薊。”打算等到小金庫的錢積累夠一定數量了,就用這些金錢去贖回燕雲十六州的失地,“以二十匹絹購一契丹人首。其精兵不過十萬人止費二百萬絹,則敵盡矣。”

燕雲既失,中原無論攻守均處在劣勢,遼國反而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利劍,任何胸懷天下的皇帝,都不可能對此危機視而不見。開寶九年八月,大宋立國已經十六年,國強民富,趙匡胤終於正式將北伐收復燕雲十六州的計劃提上日程。這一次,幾近傾舉國兵力,派出大將黨進、潘美、楊光美等分五路攻北漢太原[8],如此大規模出師,昭顯了趙匡胤的勢在必得之心。太原城在宋軍的攻勢下,已經岌岌可危,遼國立即派南府宰相耶律沙、冀王塔爾率兵趕來救援。

就在宋遼兩軍對峙的關鍵時刻,趙匡胤在撲朔迷離的“斧聲燭影”中離奇死去,最終帶著壯志未酬的遺憾離開了人世,時年五十歲。他生前大力抑制武將、收回兵權,卻想不到禍起蕭墻,皇位隨即落入弟弟趙光義之手。十月,趙光義即位為帝,是為宋太宗,隨即下令北伐的宋軍回師。

趙光義在重重迷霧中即位後,大有得位不正之名,因此也有著要超越兄長的萬丈雄心,一心要實現兄長未能完成的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夢想。太平興國四年,公元979年正月,趙光義決定揮師北伐,首要目標就是北漢,其次便是契丹手中的燕雲十六州,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皇帝禦駕親征的督促下,宋軍一舉攻克了北漢,但隨即與遼軍對仗中遭受重大挫折,宋軍一敗塗地,趙光義本人也中箭受傷,乘坐一輛驢車狼狽逃命。還是北漢降將楊業及時趕到,殺退了追擊的遼兵,才救了大宋皇帝一命。

此戰開宋朝與外族作戰屢戰屢敗的歷史。宋軍之慘敗失去的還不僅僅是眾多將士的生命,還有大宋君臣收復幽雲諸州的信心,從此,宋朝再也無力、也沒有信心發起對遼國的進攻,改取守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