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往金馬侖高原(第3/10頁)

“嗯……正因為這樣……也就是說……這個……”我腳步踉蹌,“對了!如果要以一句話來說明‘惡’的根源,也許就是人類無法忍受自己不完美的弱點和驕傲。盡管是不完美不自由的存在,當你想從承認此事的痛苦中逃脫時,人類就掉入‘惡’的陷阱中-這應該是人類知性化不完整的一種不幸吧!這樣的情形也會表現在害怕絕對無法體驗的死亡,或反而對此感到焦慮的態度上。”

我雖已覺悟會遭到嘲笑,但犯罪學著卻未推翻我的玩笑話。

“你的想法也未免太艱澀了。順便一提,對於所謂的性善和性懇之說,你有什麽看法?”

“哦!我覺得兩者都是錯的,應該無法只選擇其中一個吧!看見未曾謀面的小孩掉進井裹,人本能地都會出手相助。在此同時,人只要活著,任誰都曾經做過程度不一的不善之事,沒有人是天生的善或天生的惡。”

“但異於常人的惡毒之人和善良之人確實存在,你不這麽認為嗎?”

我完全不知道火村到底想說什麽?我反問他該不會是想提出科學證明,說善和惡是因為腦部功能的個體差異而形成的吧!他說:

“加拿大有一位名叫朗恩.烏達的臨床神經心理學者,針對極度沈迷於反社會性逃脫行為的人的大腦,進行調査並提出報告,表示其中有九成的人曾經受過慯,尤其在前頭葉的部分。他已經針對不同的受傷位置,和功能不全的種類,完成產生的人格障礙的硏究。目前在法庭上,以被告犯案時精神耗弱為由,要求從輕量刑的戰術,經常遭到律師濫用,在不久的將來,或許會流行改用大腦功能不全也說不定。比方說‘被告的生活雖然正常,但經PET掃瞄後發現大腦邊緣的扁桃體,曾遭受嚴重傷害。’”

偌大的樹枝在頭頂上伸展,樹枝尖端也有熒光點點。

“根據這樣的學說,犯罪者也就是為惡之人,就是天生的‘惡’嗎?果真如此,與其將犯罪者當成制裁的對象,是不是反而應該將他們當成治療的對象?”

火村叼著香煙搖著頭。“等等!大腦功能不全和犯罪行為的關系究竟有多密切,我這個社會學者並不清楚。我只是認為該不會完全無關吧!”

“曾有人說犯罪者的染色體異於常人。”

“你指的是正常男性的XY性染色體變成XX,因而產生柯林菲特氏症候群是吧!這和犯罪之間的關系尙未獲得證明,我從沒說過有天生的犯罪者。”

話題逐漸擴大,距離我原來的問題愈來愈遠。船老大也終於注意到我們倆有些不對勁,不再繼續哼歌。

“話題會偏離至此,應該是從異於常人的惡毒之人和善良之人確實存在那裏開始的吧!火村教授認為‘惡’單純只是一種個性嗎?”

他若無其事地點頭。“沒錯!如果不是個性是什麽?這是我們每個人都有的東西。只要不是無神論者,就可以稱之為神的禮物。即使不像黑發黑眼、金發藍眼般一定的贈禮……,你看!”他指著發光的樹木。“這裏有無數的螢火蟲,有的閃爍著強光,也有光線微弱的,它們也一樣。”

我們似乎來到折返點了。船老大在河中央緩慢回轉船只。

“‘惡’是神創造出來的嗎?祂為什麽要……”

“祂的心意令人感激不是嗎?你該不會以為神只愛美好純潔的事物吧!支配神的大腦的,是以顧全大局的觀點所見系統恒常的安定。因此,祂無法滿足於僅能重復分裂的單細胞生物,祂創造出男女,令他們各自提供一半的材料,共同創造子孫。如此便可由內容些許不同的無限變化中,創造出生命力更強的生物。”

“你是指因應環境變化而生吧!”

這下子變成上初級生物學了。

“沒錯!‘惡’不過是諸多變化之一。有人天生高大健壯,也有人矮小但卻聰穎;有人老實溫和;也有人活潑好鬥。若沒有這些差異,每個人都如同草履蟲般完全相同,只要環境有些許改變,或許就會全數滅亡。”

“這對生物而言是可喜的狀態,所以才會出現個體差異。也因為如此,所有生物容易因應環境變化,不同的個體卻也都必須經歷死亡。在憐惜誇贊自我的同時,也不由得嘆息感傷孤絕的存在,愛和恨因此而生。”

船老大似乎說了什麽,不是針對我們,而是在對擦身而過的另二艘船的船老大打招呼。火村突然自河面掬起水說:

“我們無法預測人類的未來會出現什麽樣的危機,在面對迎面襲來的危機時,有可能是頭腦清楚具行動力的人,也可能是狡猾卑劣的人,得以存活下去;也有可能只留下殘忍粗暴的人,成為人類的血脈。為了能夠因應各類危機,神想到以有性生殖的方式來增加變化。你剛才所說的‘惡’,也是變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