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5頁)

她看上去就像被恐懼劫持了……

維拉感到脊背一陣發涼。她究竟在害怕什麽?

她笑著說:

“我是歐文夫人新雇的秘書。我想你是知道的。”

羅傑斯太太說:

“不,小姐,我什麽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各位女士和先生的名字,以及你們分別住哪個房間。”

維拉說:

“歐文夫人沒提起過我嗎?”

羅傑斯太太眨著眼睛說:

“我沒見過歐文夫人……暫時還沒有。我們不過才來了兩天。”

歐文這家人可真奇怪!維拉想著,大聲問道:

“這裏有幾個仆人?”

“就我和羅傑斯,小姐。”

維拉皺起眉頭。

這幢別墅裏有八位客人,再加上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話,一共是十個人,卻只安排了一對夫婦為這麽多人服務。

羅傑斯太太說:

“我的廚藝很好,我先生是個好管家。不過,我本來也不知道會有這麽多客人。”

維拉問 :

“你能忙得過來嗎?”

“沒問題,小姐,我能行。如果總有這麽多客人的話,歐文夫人會再請幫手的。”

維拉說:

“那就好。”

羅傑斯太太轉身離開了。她的腳步悄無聲息,像一道影子似的離開了房間。

維拉走到窗前,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隱隱感到一絲不安。一切……似乎哪裏不太對勁兒。歐文夫婦未曾露面,幽靈一般的羅傑斯太太,還有那些客人!那些客人本身就非常詭異,一個奇怪的派對!

維拉想:

“要是我見過歐文夫婦就好了……我真希望自己了解他們。”

她站起來,在房間裏心神不寧地走來走去。

這是一間完全按照現代風格裝修的臥室,無可挑剔。鑲木地板幹凈得發亮,地板上鋪著潔白的地毯。墻壁是淺色調的,墻上掛著一面大鏡子,鏡子四周裝點著燈泡。壁爐架的造型簡單大方,上面是一大塊白色大理石,雕刻成狗熊的樣子,中間鑲嵌著一面現代式樣的鐘表。旁邊掛著一個發亮的鍍鉻鏡框,鏡框裏裱了一張很大的羊皮紙,紙上寫著一首詩。

她站在爐台前讀這首詩。原來,這是一首她在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會唱的歌謠。

十個小士兵,出門打牙祭; 不幸噎住喉,十個只剩九。

九個小士兵,秉燭到夜半; 清早叫不答,九個只剩八。

八個小士兵,旅行去德文; 流連不離去,八個只剩七。

七個小士兵,舉斧砍柴火; 失手砍掉頭,七個只剩六。

六個小士兵,捅了馬蜂窩; 蜂來無處躲,六個只剩五。

五個小士兵,同去做律師; 皇庭判了死,五個只剩四。

四個小士兵,結伴去海邊; 青魚吞下腹,四個只剩三。

三個小士兵,動物園裏耍; 狗熊一巴掌,三個只剩倆。

兩個小士兵,日頭下面棲; 毒日把命奪,兩個只剩一。

一個小士兵,落單孤零零; 懸梁了此生,一個也不剩。

維拉微微一笑。對呀,這裏不就是士兵島嗎?

她又走到窗前的椅子邊坐下,望著大海。

海面遼闊,一眼望不到邊。目及之處是一片茫茫天水,海浪在落日余暉中蕩起層層漣漪。

大海……今天是如此平靜,可有時它又是如此兇殘……把人拖入海底深淵。淹死了……他被淹死了……在海中……淹死了……淹死了……淹死了……

不,她不願回憶……她不願回想起這些!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6

阿姆斯特朗醫生到達士兵島時,太陽正好落山。坐船上島之前,他和一個本地船夫聊了一陣,想打聽出有關島主的情況。然而這位納拉科特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也許,他只是不願意多講。

於是,阿姆斯特朗醫生只能聊聊天氣和打魚的事。

長途旅行確實太累了。他眼睛都疼了。一路向西行駛,正好直對著太陽。

是啊,他太累了。大海能給人帶來寧靜,這正合他意。他真想歇個長假,但是做不到。當然,並非經濟上做不到,而是他怎麽能就這樣放下工作呢?你很快就會被別人拋在腦後。不行!既然來了,就必須搞出點兒名堂來。

他想:

“今晚就假裝自己再也不回去了,假裝和倫敦哈裏街 [1] 及那裏的一切都一刀兩斷。”

說起士兵島,似乎總帶有某種魔力。單是這個名字就讓人浮想聯翩。來到島上,與世隔絕,自成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你也許真就一輩子都回不去了!

他想:

我把自己原本老套的生活全都拋到腦後了。

他美美地盤算起以後的生活,其實不過是徒勞。

直到踏上石階,他還在對自己笑呢。

在士兵島的露台上,有一位老先生坐在椅子上,阿姆斯特朗醫生一眼看過去,覺得此人仿佛有點兒眼熟。他在哪兒見過這張癩蛤蟆似的臉——這個烏龜似的脖子,這副彎腰駝背的架勢,還有這雙暗淡而狡猾的小眼睛?沒錯,就是老瓦格雷夫。阿姆斯特朗醫生曾經在他面前出庭作過一次證。瞧他那副樣子,像是總也睡不醒似的。可是,一說到法律,他的機靈勁兒就來了。比如對付陪審團的時候,他可是滿腦子主意。別人都說他能牽著陪審團的鼻子走,讓陪審團按他的意思作出裁決。那些原本通不過的案子,他一次次地讓陪審團表決通過了。而且,他說在哪天通過,就能在哪天通過。所以也有人說,他是個穿著法袍的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