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火 二(第2/3頁)

“東雲大人後來上哪兒去了?”

“僅知大人曾到過丹後,後來便音信杳然了。”近藤回答道,“事到如今,除了請教菅丘先生,已別無他法。”

且慢,百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十分遺憾,這在下也不清楚。那位法師……”

真的如雲霧般消失無蹤了。

是嗎?近藤頹喪地垂下了頭。想不到這回答竟讓他如此氣餒。

“若無任何不便,可否煩勞告知大爺您欲尋訪那位法師的理由,看看在下是否能幫得上什麽忙?”

“嗯——”近藤一瞬間面露遲疑。

“實不相瞞,城代家老㭴村大人他……”

“㭴村大人怎麽了?”

“目前因罹患某種不明疾病而臥床。由於事發突然,對㭴村大人一直信賴有加的藩主義景公因此至為痛心。”

“㭴村大人他……”

百介憶起了㭴村。不過這位老武士矮小的個頭一在他腦海裏浮現,百介便趕緊打散這叫人懷念的身影。因為百介僅見過㭴村身穿喪服的模樣。還真是不吉利呀。

“此事還請先生萬萬不可張揚。”近藤悄聲說道。

可有什麽隱情?百介探出身問道,近藤則端正跪姿回答:“在下認為義景公的確是個明君。”

這種事有什麽好隱瞞的?

“雖然年齡和在下不相上下,噢,拿主君與一己相比實在不敬。不不,藩主大人那光明正大、對轄下臣民一視同仁的仁德,令在下著實佩服之至。領民不分貴賤,對藩主殿下亦是虔敬仰慕。不出六年便徹底掌握民心,實非常人所能為。”

現任藩主義景公原本也是個藩士。若追溯到更早以前,還曾是可能繼任某藩藩主的嫡子,卻隨生母一同被逐出藩國,生母歿後又為禦家人收養,可說是度過了一段奇妙的前半生,想必也曾吃過不少苦。因此如今對臣民如此體恤,似乎也不難理解。

“只不過……”近藤再度壓低了嗓門說道,“在他藩與幕府眼中,我藩主君不過是個剛入行的小毛頭。”

不可張揚的原來是這件事。

“總之,外界對此有諸多閑言閑語。”近藤說道,“即使沒這些議論,我藩畢竟是個小藩。如今雖有些許金礦可開采,對財政的確略有幫助,但之前畢竟還是個百姓得靠啃食山林充饑的窮藩,如今也得致力重建主城、擴大金礦開采。仍有堆積如山的問題尚待解決,而且每件均須耗費龐大的人力財力。由於經驗匱乏,光是采礦一事,便令我藩傷透腦筋,故直到前年,方得以開始延攬工匠,正式采掘。不論能采到多少金礦,財政依舊難有改善。不同於六年前,如今全藩臣民對將來均抱持期待,故能安心度日,不似往昔任憑國土荒廢,但境況絕稱不上富裕。只不過,外界對我藩仍是多有誤解。”

“難不成外界將貴藩視為暴發戶?”

正是如此,近藤頷首回答。“外人正是如此看待我藩,並屢因此故百般刁難。”

“百般刁難?”

“是的。不過既然發現金礦,這也是情非得已。”

“為何是情非得已?”

“金山銀山基本上仍屬國有,不過是由藩國代為經營。原本我藩理應被征收領地、劃為天領。但如此一來,礦務又得由幕府承擔。看來對幕府而言,這亦將是個麻煩。開始采礦後,我藩方意識到經營礦山原來是如此困難。佐渡與伊豆似乎也是如此,若最終沒能采出足夠的黃金,將令幕府與現地居民大為困擾。再者,北林究竟藏有多少黃金,目前雖未見分曉,但幕府多少應已有概數。只是,眼見諸藩黃金采掘量逐年遞減,幕府畢竟也得緊抓這筆財源。因此,告知我藩若欲存續,須滿足幕府開出的高額貢金等條件。”

原來如此,看來北林藩的重建工程也並非一帆風順。

“不僅如此,幕府還屢次以苛刻要求刁難我藩。雖不至於廢藩,但幕府的判斷想必是,盡可能開出不對自身造成負擔的條件,逼迫我藩開采金礦。在相關的諸多交涉中,年輕的義景公常遭輕視。每當這種時候,㭴村大人都會挺身護主。寧以一己之身充當眾矢之的,只身擋下一切攻詰,只欲為我藩鞠躬盡瘁。在義景公甫繼任藩主的前四年裏,大人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看來㭴村不惜粉身碎骨,只為保護所有需要自己的人。果真是條剛正嚴謹的漢子。

“為何僅有前四年?”

“前任老中大人於兩年前亡故。也不知究竟是否與此事有關,抑或純屬偶然,從那時起,幕府對我藩的冷淡待遇大有改善,令我藩終於得以安然休養生息。”

(兩年前。)

正好是又市銷聲匿跡的時候。或許近藤的臆測還真是正確的。還得解決盤踞千代田城中的那只大老鼠。又市在六年前曾如此說過。倘若那老鼠指的就是前任老中,或許又市耗費了四年歲月,才解決了那只老鼠。在那場激鬥背後,似乎有個壓榨弱者、貪權圖利的大人物身影。這光景,由於無緣親眼見識,百介也僅能想象。最終,百介就這麽被遺棄在這一頭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