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抑或七人禦前 三(第2/7頁)

“生得是什麽模樣,那姑娘應該是沒瞧見。據說那武士當時以頭巾覆面,唯一記得的是裙褲上的龜甲紋。女紅者對少見的花紋眼睛特別尖,也不足為奇。”

有道理,平八拍膝說道:“因此那位大爺就找上了那未婚夫?”

“似乎是如此。右近大爺從外地移居北林,沒多久便出外尋人,後來一直都待在土佐。噢,即使沒離開過北林,也找不到任何線索。換作是我,也會想到應先從與吉下手才是吧?”

“這我也同意。那麽,那油販子和大爺說了些什麽?”

“平八先生還真是打破了砂鍋問到底呀。”百介抓起了一個豆沙包回答,“與吉似乎真的記得那身穿龜甲紋裙褲的武士,但聲稱自己不過是曾在大街上見過他。”

“大街上?還真是奇怪哪。”

的確是有些奇怪,百介附和道。

“與吉宣稱當時自己正與瑠衣同行。由於擔心時局不寧,因此直接將她送回了長屋門外。與瑠衣告別後,旋即遇上了那武士,還被問到瑠衣叫什麽名字。”

“為何突然問起瑠衣的名字?”

“噢,與其說是被問起名字,應該說那武士向與吉詢問的是,他和方才那相貌秀麗的佳人是什麽關系。與吉聽了心生得意,便自豪地回答她是自己的未婚妻。”

這與吉還真是個輕薄草率的大老粗呀,百介心想。

還真是奇怪哪,平八第三次如此說道。

“說奇怪的確是怪了些,但這種事也並非不無可能吧?”

“說得也是。這世上倒是常發生一些幾乎不可能發生的怪事。那麽,那位大爺是否也和百介先生一樣,買了他這說法的賬便告辭了?”

“不,右近大爺質疑與吉的說辭未免過於粗枝大葉。他懷疑一個原本將和自己緣定終生的女人才遇害沒幾天,哪可能如此一副毫不在乎的。畢竟右近大爺是個……”

據說他是個愛妻心切的夫君,是吧,平八面帶羞澀地說道。

“沒錯。因此他才會對與吉如此懷疑,向其質問,若是認為自己的未婚妻值得向在大街上偶遇的武士如此炫耀,這下遇害了,怎還能如此毫不在乎?哪可能既不去上香,又沒半句悔恨之言?”

據說與吉如此回答:若人還活著尚且另當別論,但人都死了,再留戀還能有什麽用?而且據說死狀還淒慘得讓人不忍卒睹。

“還真是個粗枝大葉的家夥呀。”

看來平八為他的態度頗感驚訝。

“不過,反應如此冷淡者似乎不僅與吉一人,如今在北林藩,這種態度似乎已蔚為風潮。只是右近大爺當時似乎尚未察覺事態已嚴峻到這個地步,僅感慨人們為何變得如此無情、如此不道德,為此抱怨不已。”

“噢。”

“不過與吉只把他的抱怨當耳邊風,一再堅稱自己有事要忙,若無其他事詢問,就請盡早放了自己。”

“有什麽事要忙?”

“他只說自己還得忙著掙錢。”

掙錢?平八歪著腦袋納悶了起來。“實在看不出如今的北林還有什麽錢可掙。”

“這他也沒多作解釋。只是看到右近大爺氣得面紅耳赤的,便稱只要放了他,保證會分點好處。但這句話根本是火上加油。”

“想必右近聽了更是怒不可遏?”

“沒錯,不過右近大爺自己也失了分寸,不僅對與吉厲聲斥責,甚至還拳打腳踢。”

把我當什麽了?以為我在乎你的臭錢嗎?若是被你收買了,豈對得起瑠衣在天之靈?

挨了右近一番怒斥痛打,據說與吉如此回應:就別再裝清高了,這世上誰不愛財?她人都死了也就算了,我可還活得好端端的呀。要想活下去,不多掙點錢怎麽成?難道你們當武士的不吃飯都能活下去?

右近表示,自己當時為這番話激怒,不由得握住了刀柄。右近為了養活愛妻和即將出世的孩子,甘願放下身段仕官糊口。對他而言,這番話想必讓他感觸良多。嚴峻的現實應已讓右近認識到,即使貴為武士還是得養家活口。只憑尊嚴與意志是填不飽肚子的。既然肩負起了扶養妻小的重任,武士的大義名分也只能淪為絆手絆腳的枷鎖。如今東雲右近應已切身感受到,誠如與吉所言,沒這點覺悟,日子哪過得下去。只是——

“右近大爺不僅當街怒斥與吉,還憤而對其拳打腳踢,許多路人都瞧見了。雖然右近大爺到頭來還是將怒氣往自己肚子裏吞,放了與吉,但不幸的是,與吉不久後竟然就……”

“遭人殺害了,是吧,因此那位大爺也就這麽被扣上了殺人的嫌疑。如此推論……百介先生,與吉這鬼鬼祟祟的家夥,看來似乎是在前去談那樁掙錢生意時遇害的。”

看來的確不無可能,百介回答道。“但坊間可不作如是想。畢竟曾聽說與吉原本要去做些什麽的僅有右近大爺一人,坊間百姓唯一知道的,是右近大爺曾和與吉起過爭執一事。接下來與吉就死了,不出多久右近大爺之妻又遇害。雖然這麽說有點不近人情,但如此一來,右近大爺要想不讓人懷疑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