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抑或七人禦前 三

百介返回江戶三日後,神田鍛冶町的租書鋪老板平八前往造訪京橋蠟燭店生駒屋內的小屋——百介的住所。

想不到他的反應如此之快,還真是遠遠超出百介的預期。一離開治平住處,百介便連忙趕赴平八的住處,委托他代為調查一些事。這個租書鋪老板不僅通曉書畫文物,還能出入某些常人難以進出的場所。因此人脈廣泛,消息也十分靈通。再加上平八生性愛看熱鬧,同時還是個擅長以花言巧語套人話的馬屁精。總之,他可真是個委托調查的好人才。

只見平八那張與實際年齡毫不相稱的娃娃臉面帶微笑,剛打完招呼,便從懷中掏出一包豆沙包湊向了百介。平八總是認為百介沒什麽酒量。

“這是我從兩國買回來的。甜食我是吃不出好壞,不過,據說這豆沙包十分美味。”

“你去了兩國一趟?”

沒錯,平八語帶驕傲地說道:“查訪到了不少事。該從哪兒說起呢?我就從頭道來吧。倒是,那位武士怎麽了?”

“你可是指右近大爺?也沒怎麽了,目前正寄住某處藏身。”

“可是藏身在那詐術師的同夥家中?”

平八對又市的真實身份已是了如指掌。

“真是的,竟然真有這麽過分的事。妻小都遭人毒手了,還得蒙上不白之冤,哪可能受得了呀。又不是京橋的擬寶珠,真不知道這麽做有何利益可圖?”

“是呀,想必真的很難熬吧。要喝點茶嗎?”百介取出豆沙包問道。

不必麻煩了,平八揮手說道。

“那位大爺為何會受到這種莫名的誣陷?”

“噢,關於這點我不清楚,據說右近大爺在尋兇的過程中,曾向遇害的鄰家姑娘的未婚夫探聽過一些消息。和右近大爺見過面之後不久,那個未婚夫,一個名叫與吉的油販子,接著也遇害了。”

難道真是七人禦前所為?平八問道。

不,是死神,百介回答。

“死神是什麽?”平八兩眼圓睜地驚聲問道。

“噢,這不過是個比喻。殺害與吉的兇手或許只是趁火打劫的盜匪。據傳這類暴徒時下正與日俱增。”

“這可奇怪了。還真是奇怪哪。”平八磨蹭著下顎說道,原本還宣稱不愛吃甜食,這下卻將一個豆沙包塞進了嘴裏。

“奇怪?平八先生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認為與吉這個人有問題?”

“應該不是吧。”平八邊鼓動著雙頰咀嚼邊說道,“哎呀,還真是甜哪。上回我到那兒去時,城下已是一片陰陽怪氣的。唉,澡不熱、飯不甜、女不美,那地方可說是什麽都不對勁。整個地方沒半點煦煦生氣,不論上哪兒都只有騰騰殺氣。或許是因為殺人兇手依然逍遙法外,嚇得百姓個個心神不寧,令人感覺一點也不安穩。因此,或許真有些不法之徒乘機破門搶奪、攔路劫財,但先生難道不認為這一切未免也過於湊巧了些?”

“過於湊巧?”

“先生難道不好奇,那位武士大爺為何找上那個油販子?”平八執拗地追問道。

“噢,據右近大爺所言,遇害的鄰家姑娘名叫瑠衣,似乎還有個名叫佳奈的妹妹。佳奈聲稱自己曾看見過兇手。”

“可是那個油販子?”

“非也。正確說來,其妹看到的並非殺人兇手,應該說是拐走姐姐的嫌犯。”

瑠衣與妹妹佳奈相依為命,兩人平日以裁縫女紅勉強糊口。瑠衣就是在加奈前往裁縫鋪繳交剛縫好的小袖時,被人擄走的,前後時間不過兩刻鐘。加奈宣稱從裁縫鋪返家途中,曾看到姐姐被人帶走。

“據說是看到自己姐姐的衣袖從轎子裏露了出來。”

“衣袖?”

“是的,而且還表示露出來的模樣頗為怪異,衣袖是垂下來的。加奈納悶,若不是身子往前撲倒,人坐在轎裏衣袖哪會那樣垂下來。當時還納悶姐姐是否倒在轎子裏,並曾定睛觀察。結果……”

“她怎能確定那是姐姐的衣袖?”

“據說加奈堅稱那件衣服是自己母親的遺物,絕對錯不了。結果她發現在轎子前頭帶路的,是個身穿龜甲花紋裙褲、身份看來不低的武士。因此加奈後來曾緊抓著瑠衣的遺體,直哭喊是武士殺了姐姐。”

“但沒人相信她?”

“沒錯,沒有任何人願意聽信她這番說辭。即使對她的境遇心懷憐憫,但兇手為高階武士這種說法未免過於敏感,因此也沒什麽人敢當真。”

長屋中的居民全都變了樣,領內已成了人間煉獄。猶記右近曾如此說過。

“也不知那名叫與吉的油販子……”平八順手理了理坐墊。

“是的。那姑娘還聲稱,曾見過那武士和姐姐的未婚夫與吉碰面。”

噢,平八驚聲說道:“記得可真清楚呀。難道那武士生得特別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