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緣魔 四(第2/4頁)

據說不少尋芳客紛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出半年,白菊就成了恩客最多的活招牌了。而且,其中有一位常客。

“他是個大商家的少爺。不分晝夜都上門光顧。所謂日久生情,當年還少不更事的白菊就這麽和他卿卿我我了起來。兩人連一天不見面都挨不住,誓言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相偕期盼今生今世此情不渝。只可惜那男人後來變心了。”這僧侶說道。

據說事前毫無預警。是真的變了心,抑或是——

“會不會他一開始就只打算逢場作戲?”

“若僅是如此事情就好辦了。就連只笨驢子都看得出一個恩客是否真動了情吧,那位少爺可是真心的。不過男人本就愚蠢薄情,被這種男人吸引的女人或許更蠢也說不定。然而為了些小事拋棄女人,可就不算個稱職的好情郎了。”

“小事?”

“是呀。不過是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這種事情對花街柳巷裏討飯吃的人來說,根本不足掛齒。”

知道是什麽事了吧?良順以食指指著百介問道。但百介心裏完全沒底。

“其實,不過是有人為那位少爺安排了婚事。”

“婚事?”

“算得上是段良緣吧,”這和尚說道,“那位少爺家做的是木材生意,女方據說也是京都某木材行的千金。對生意人而言,兩人的確是天作之合,再加上女方還是個比起白菊毫不遜色的美女。這下少爺可猶豫了,換作是貧僧,恐怕也要猶豫吧。他只得把兩個人在天平上比了比,決定該如何收拾這局面。”

兩人的關系就這麽告吹了?

這下情況可就糟了,良順說道。

“怎麽個糟法?”

“到頭來又發生了同樣的事。”

“同樣的事,難道又是祝融之災?”

“一點兒也沒錯,”這和尚眯起雙眼回道,“白菊的周遭又接二連三地起了幾場火。”

和在吉原時一樣。

百介再度望向平八。

大家又推稱,這和她生於丙午有關?平八問道。

“是呀。又是丙午,說來真是過分。提到丙午出生的女人,大家都會想到燒死殷商紂王的妲己、導致幽王荒淫無道而痛失江山的褒姒等壞女人,但這和生年幹支根本無關。這種蠱惑人心的惡女根本就是天魔波旬之流,因此這類女人被稱為飛緣魔,飛天的飛,緣分的緣,本出自佛教教義,與五行之說的丙午生年完全無關。”

“飛緣魔?”百介向前探出身,攤開了記事簿。

“是的,意為天外飛來之魔緣,也就是礙人悟道的邪惡妖魔。妖魔雖無分男女,但世人又傳飛緣魔即緣障女,曾幾何時這種妖魔就被人認定為女的了。”

“意思是,女人能礙人悟道?”

“正是如此。釋迦悟道前不也曾有魔羅化身女人試圖阻撓?此乃煩惱魔羅,意即魔羅乃煩惱之主。貧僧認為這乃因釋迦是個男人,若是個女人,想必妖魔便會化為男人施以誘惑吧。不過,貧僧寄身修行的寺廟內的僧侶,說得可就狠毒了。他們認為,女人搽上紅白粉稱為化妝,意即妖魔幻化之妝。逢女人色誘時欣賞其優美在所難免,但過度沉溺其中,必將無法自拔。女人心術皆不正,若心為其所奪,哪怕是坐擁大好江山,到頭來都得賠上。”

這說法夠狠毒吧?和尚舔著毫無血色的雙唇說道。“美女的確誘人。唉,俗雲佛度眾生,但對女人還真是刻薄哪。佛教認為女人不潔,因此修行中嚴禁女色。貧僧對此頗不以為然。”

對女人,貧僧可是很尊重的,良順張著沒剩幾顆牙的嘴說道。“不過,女子其實亦有形形色色。俗話說‘女人地獄使,能斷佛種子,外面似菩薩,內心如夜叉’,此話有時可是當真的。”

這句話的含意是……平八向百介問道。

“意指女人,即使外貌祥和如菩薩,骨子裏卻駭人如鬼魅。記得這是《華嚴經》中的一節。”

“不對不對,”良順說道,“意思是說對了,但《華嚴經》裏並沒有這麽一句。也有人說這段話出自《寶物經》,但同樣找不著。總之這並非佛經裏的句子,不過是哪個人的創作罷了。”

百介不過是聽信俗說,對這句話的出處可就不清楚了。

“總而言之,”這年邁的僧人笑著說道,“即使此言為後人所創,畢竟是有點道理。若要追本溯源,佛經不也是人為創作?總之,有些女人的確害人不淺,但並非所有女子均為下流卑鄙之徒。”

“此言有理,那麽……”

能否繼續白菊的話題?

“對了對了,”良順拍拍膝蓋說道,“由此可見,飛緣魔的原意,與女人或生年幹支並無關系,和火亦是毫不相幹。不過是飛緣魔音同火閻魔,因此才被附會為火閻魔,亦即火焰地獄之閻魔罷了。因此白菊不僅與此妖魔毫無關系,指其招來祝融更純屬牽強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