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者異 六(第2/5頁)

“可否請你解釋清楚?”

又市點了點頭。“一如官府調查記錄所述,稻荷坂祇右衛門本為長吏頭淺草彈左衛門大爺旗下的公事宿幹事,不過為人與傳言截然不同,平日重義氣、講人情,追隨者、仰慕者可謂絡繹不絕,吸引眾多無宿人與無業民眾聚於其門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善人。”

“這——”

“不過,”又市繼續說道,“有個不法之徒打算利用他的聲望幹惡事。因職務之便,祇右衛門知悉許多公家內情,加上廣為人仰慕,不少人也樂於向他吐露心事。尤其是聚集在他身旁的多為見不得天日之賤民,吐露的也多屬不可告人之事。不知不覺間,祇右衛門就掌握了不少秘事。”

“這不法之徒就打算利用這些為惡?”

“正是如此。若為武士、商人或農民,尚可恐嚇取財。但若為下等賤民,可就無錢可討。因此只能利用他們為惡。”

“不過,事情可有這麽容易?”

“那家夥手中握有人質。若乖乖聽話就回以優待,一切罪過均不予追究。但若膽敢抵抗,不僅得受嚴厲懲罰,父母子女還可能因此喪命。”

“這麽做未免太過分了吧。即使握有他人再多把柄,那家夥本身不也是個無宿人?”

“並非如此,”又市說道,“想出這點子的是個武士,這家夥完全不把這些人當人看。”

“武、武士?”

原來敵人是個武士?

“是個常出入公事宿的町方役人。”

“噢——”

畢竟町奉行所與彈左衛門的關系十分密切。彈左衛門乃關八州長吏之首,為非人、乞胸、飼猿藝人等賤民的管理者。官位雖低但影響力甚巨,還能向奉行使眼色。百介認為這等人雖說是賤民,終究還是人,不過是不完全符合農工商的定義罷了,說明白點不過是職業不同,沒有任何理由遭受如此歧視。不過,這些人隸屬於不同於一般百姓的統治體系,倒是不爭的事實。這好比國中另有一國的情況,幕府其實也很清楚這一點。雖然表面上對其十分歧視,但看在彈左衛門年年的豐厚進貢,幕府有些差事也得由這些人分擔。少了他們,江戶的行政就無法成立。理所當然,奉行所也常為了交換情報而與彈左衛門互通聲息。

不過——

“幕後黑手竟然是個町方役人?”

“正是有如此惡毒之人。”又市回答,“有求於祇右衛門的,多半為連彈左衛門都不屑接納、在世上毫無依靠的落魄人等。這家夥利用這些人逞一己之欲,利用完便棄之不顧。”

“不過,真正的祇右衛門是個德高望重之士,豈可能任由此等惡棍利用自己的名義為惡?有此人德修養,理應不可能縱容此種不義之事發生。別說是拒絕,甚至應該主動告發才是呀。”

“這可辦不到。”

“為何?”

“因為,他也有人質在對方手中。”

“人質?”

“就是他的妻小,而且還是不合法的妻子。”

“不合法?”

“祇右衛門不顧身份有別,與一普通商戶姑娘往來,還生下了孩子。那町方役人便以此為把柄,脅迫祇右衛門就範。”

“噢?”

“若風聲走漏,不僅是其妻小,就連親族都得受牽累。祇右衛門從心底喜歡這名姑娘,對孩子亦是十分疼愛。因此,只得任由那家夥擺布。”

“且、且慢,難道……”

“我就是稻荷坂祇右衛門之女。”阿銀說道,“姑且不論人德、頭銜,祇右衛門終究隸屬彈左衛門旗下,礙於身份,萬萬不可與平民百姓有如此往來,因此為維系這不合法的家庭,僅能每月暗中團聚一次。雖然如此……”話及至此,阿銀停頓了半晌。“他還是個盡責的慈父。”

“先生,雖然情況如此,祇右衛門大爺,也就是阿銀的爹,終究還是看不慣那惡棍欺淩弱者的所作所為。因此,最後決心向彈左衛門大爺告發此町方役人的惡劣行徑。只可惜,”又市突然改變了語調,“對方早一步察覺祇右衛門意圖謀反,因此搶先一步來個惡人先告狀。不僅向彈左衛門告發擾亂社稷之惡事均為其親信稻荷坂祇右衛門所為,這家夥還采取了更為毒辣的手段。”

“毒辣,難道就是阿銀的……”

又市默默點了點頭。

“請問這可是對祇右衛門大爺背叛行徑的報復?”

“並不是,這也是個設計周密的計謀。雖被套上莫須有之罪名,祇右衛門大爺並不是會因此而逃遁之人,而是認為應堂堂正正地接受裁決,以一雪一身冤屈。只是這回碰到的對手實在過於惡毒。由於擔心己身將遭不測,再加上至少一時行動將不自由,因此他……”

“他就去和她們會面?”

和妻子、女兒——阿銀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