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第3/4頁)

胥才榮一聽,詫異地看向韋定坤。

韋定坤嚼碎了一顆鹽煮花生,也笑得十分溫和:“我們軍統局種好了桃樹,你們中統局這麽快就來摘桃子了?”

黎天成毫不畏忌,迎向他坦然笑道:“韋副站長,瞧你這話說得……都是為黨國效力,何必再分彼此?你位高權重,還會看上區區縣級警察局局長之職?”

“話不是你那麽說。為了更有效地對付潛入忠縣的敵特日諜,我必須暫時兼任忠縣警察局局長。”韋定坤手一揚,把一份電報紙丟在了桌面上,“你看,這是軍統局戴副局長直接和四川省政府王纘緒主席協商的結果:由我出任忠縣警察局代理局長。根據國民政府有關地方自治的條令,省級政府在特殊形勢下是可以直接任命下級政府科局負責人職務的。你們,來晚了。”

吳井然聽罷,看到韋定坤如此張揚的姿態,不禁憤然作色,正欲發話。黎天成瞧見,卻將他衣角暗暗一拉,丟了一個眼色。吳井然只得氣鼓鼓地忍住了。

黎天成笑臉依舊地說道:“韋副站長,究竟是中央組織部的任命書管用,還是四川省政府的一紙通知管用,我相信你心底比誰都清楚。今天我不和你在這個問題上爭執。但忠縣警察局的內外業務,我們中統局從今天起必須介入。你要知道:黨權永遠是高於政權的。”

“別給我說那些虛的。凡事有個先來後到。誰叫四川省先任命了我為警察局代理局長呢?你們該找四川省政府扯皮去啊!”韋定坤斜掃了黎天成一眼,陰寒而又淩厲,“其實,我知道你們中央組織部、中統局這麽火急火燎跑來搶奪警察局的局長之權,究竟是為了什麽。”

聽了這些話,黎天成面無異容,只是沉吟未答。

吳井然眼眶裏的火星兒都快炸出來了。

胥才榮急忙轉身朝門外走去,“各位長官,我……我去外邊給你們倒幾杯熱茶來。”

韋定坤丟了一顆花生米在嘴裏,狠狠地嚼著,緊盯住了黎天成。半晌,他拖長了音調,冷冷道:“塗井鹽廠本有我黨的黨分部組織存在,而且還被中央黨部授牌為‘全國黨建示範基地’,但為何隱隱有異黨分子的活動?”

說著,他把一卷材料“啪”地甩在黎天成面前:“這就是你們塗井鹽廠爆發的《新華日報》赤化事件!其實,不僅是冉慶標他們注意到了異黨分子的異動,我們軍統局的地下行動人員也早已盯住了這一切。可是,小黎同志,你這位縣黨部的書記長、中統局駐忠縣甲級特派員,卻在幹什麽?這算不算你的失察失職?”

面對他的刀刀緊逼,黎天成淡淡一笑:“我是不是失察失職,恐怕不是由你一個人說了算。你排斥黨部介入事件調查,恐怕才有越職濫權之咎呢。”

韋定坤聽著,心念暗動:沒料到黎天成已被自己逼到如此絕境,他居然還能“順手牽羊”給自己反擊一刀!不愧是中央黨部出來的政爭老手!他臉肉一橫,使出了一記“撒手鐧”:“我排斥黨部?小黎同志,我告訴你:這兩天四川省黨部沙秘書都快把我的電話打爆了,他們也是黨部,也想介入這一事件啊。可我韋某人還分得清‘此黨部’和‘彼黨部’的,一直頂著沒放手。你還要我怎麽配合你們黨部?實話說,陳果夫不是好東西,但陳公博更不是好東西。我韋某人算是對得起你這邊的黨部了!”

黎天成只得退讓了一步:“這個……韋副站長深明大義,晚輩們確是佩服。但此案涉及防共事宜,非常敏感,請韋副站長與我們黨部合辦共理,如何?”

“小黎同志,正所謂‘事有所歸,職有所專’。”韋定坤將右掌一擡,“方遠照這樁事件,我們軍統局已經先行入手了,你們中統局就暫時歇一歇吧。”

他的話講得如此決絕,連吳井然都聽不下去了。吳井然一甩右手,向黎天成喊道:“書記長,不要和他浪費時間了。我們走!”

“等一下。”黎天成想了又想,還是覺得有必要給韋定坤事先埋下一個伏筆以備後用,就鄭重言道,“韋副站長,既然你不願黨部介入,我也不想再爭什麽,免得你誤以為我們想和你搶功。但臨別之際,我以縣黨部負責人的身份提醒你一下:馬望龍處長曾經代表高層講過:‘我們打狗也得看主人。’—共產黨背後站著蘇俄,而蘇俄目前正是我們抗日圖存的最大外援啊。”

韋定坤又捏起了一顆鹽煮花生米,慢慢地剝著殼兒,幽幽講道:“不錯,蘇俄雖是我們目前的最大外援,但他們為什麽如此用心幫助我們抵抗日寇?他們這可不是在講什麽‘國際道義’!他們對我國民政府原本就一直是十分敵視的。蘇俄現在幫助我們,是為了讓我們替他們擋住日寇的瘋狂侵略!誰都知道,日寇侵吞了整個中國之後,下一步必然是進攻蘇俄!這就是我們古人所講的‘唇亡齒寒’。所以,不到萬不得已,蘇俄也是不敢和我們徹底翻臉的。只要不損害蘇俄的根本利益,我們對中國共產黨使出一些招數,他們也只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我們對共產黨在地方上的異動分子,完全是該抓就抓、該殺就殺,絕不能縛手縛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