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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你是好孩子,你總是把一切難題往自己背上扛,我們都懂你的。但你也要記住:中央黨部是不許任何小人對她的優秀兒女下手的!”馮承泰的聲音也變得慈祥溫厚起來,“我從中統局駐四川省特派專署得到消息:陳公博、沙克禮他們針對你準備了一次‘狙擊行動’,攻擊你的口實是‘縱容赤化、防共不力’。這個‘帽子’扣得很重啊!你給我談一下你這邊究竟是怎樣一個具體情況。”

黎天成斟酌著詞句小心地講道:“小侄在忠縣探到的情況是這樣的:沙克禮授意那個武德勵進會頑固分子冉慶標,以‘突然偷襲’的方式,不經過縣黨部就從塗井鹽廠裏抓走了一個散發《新華日報》的所謂‘地下赤化分子’。據小侄推測,他們這麽做是想砸咱們縣黨部那塊‘全國黨建示範基地’的牌匾,是想砸果夫老部長和厲生部長的‘臉面’。如果再往深裏說,這一次‘狙擊行動’背後倘若還有更高層級的人授意的話,就是他們還想砸壞蔣總裁的‘黨建大局’。”

“好了。這些就不需要你明說了。”馮承泰的聲音來得十分幹凈利落,“你報告的情況和我們在上邊掌握的差不多。而且,據我所知,這個赤化分子名叫方遠照,現在還關在忠縣警察局的秘密監獄裏。什麽也不要多說了。你要化被動為主動,先帶吳井然把方遠照控制在縣黨部這邊,這才能彰顯你們縣黨部‘嚴禁赤化、嚴防共黨’的作風和能力!記著:千萬不要讓四川省黨部抓了漏洞大做文章。”

黎天成想到了另外一方面的隱患,便小心翼翼地點了出來,“但是,恩師,小侄還有一層顧慮,不知該講不該講:軍統局的地下勢力也伸到咱們忠縣境內來了,他們實在是有些太強勢了,例如今天上午抓捕冉慶標的行動,他們就排開了我們中統局的人,連吳井然也沒能參與。”

“你指的是那個韋定坤吧?”馮承泰的語氣莫名地停滯了一下,似乎也感覺有些棘手,“對他呀,你們是要小心應付呢!他在軍統局裏的外號是‘韋鞭三絕’,說他是‘待人絕、做事絕、功夫絕’。你聽聽這話,就應該知道他一定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而且,據聞他功名心重得很,目前他雖然是軍統局萬縣站的副站長,卻一意謀求坐上正站長的職位。所以,到你們忠縣來,他是一腦門心思要立功晉級的。”

黎天成仍要逼馮承泰給出明確答復:“那麽,小侄懇請恩師你指點一下:我們中統局今天在縣域工作內究竟應該怎樣和軍統局相處呢?”

馮承泰的口吻裏也出現了少有的含糊:“這個……軍統局那邊主事的戴雨農近來深得蔣總裁的寵信,果夫老部長幾次都沒有撼動他,算得上是‘手眼通天’的厲害人物了,非陳公博、沙克禮等人可比。咱們和他們還是盡量和平相處吧!能夠不起沖突最好就不要起沖突。慢慢走著瞧吧。”

辦公桌上放著一盤鹽煮花生,熱氣騰騰。可韋定坤卻不怎麽怕燙,用手指剝開了殼,把一顆顆花生米丟進了嘴裏慢慢嚼著。

胥才榮在旁邊垂手站著,向他畢恭畢敬地稟道:“我把縣警察局裏平素和冉慶標走得最親近的警員名單擬了出來,請韋副站長你審定後把他們統統放到最偏遠的鄉公所。”

“何必這麽咄咄相逼?除了平素跟著冉慶標作威作福、民憤極大的那幾個,其他的人只要寫了‘悔過書’、表明擁護國民政府的態度,基本上都可以留下的。”韋定坤娓娓說道,“如今是戰亂之世,人手凋零,能保一個是一個吧。你有所不知,其實我們軍統局最喜歡收攬人才。記得戴副局長在南京力行社工作時,為了找到唐宋傳奇小說中‘空空兒’一樣的高人異士,把全南京大街小巷的遊僧、術士、名妓、丐佬兒幾乎都請到‘縱橫四海’大酒樓裏,好酒好菜地供著、喊爹喊爺地敬著。他這轟轟烈烈地一搞,引得多少江湖兒女都投奔到了他的麾下!老胥啊,只有向戴副局長學習用人之道,我們的事業才能做得越來越大啊!”

“是。韋副站長你教導得很對。”胥才榮連連點頭。

這時,室門開處,一個警員引了黎天成、吳井然二人闊步進來。

“哎呀!黎書記長和吳隊長大駕光臨,韋某實在是有失遠迎。”韋定坤從圈椅上站起身來,只略略拱了拱手,“怎麽?你們是來繼續深挖武德勵進會的根底來了?可惜,冉慶標畏罪自殺了,線索到他這兒就斷了,對那些比他級別更高的人不好硬抓了。”

“難為韋副站長為忠縣黨務順利開展之事還想得這麽周全。多謝你幫我們鏟除了武德勵進會裏的反黨分子。”黎天成滿臉笑容,“不過,我今天過來是傳達一個通知的:據中央組織部機密加急快電,忠縣保安隊隊長、中統局駐忠縣乙級特派員吳井然被任命為忠縣警察局代理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