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派遣(第2/5頁)

我們的頭兒一聽就蹦了起來:“這他媽就跟‘橄欖球棍[2]’。一樣沒道理。聽著,士兵們,你們有三個小時。聽說他們這兒賣健力士。”真他媽爽!

瓦塞特下士一次要了五瓶啤酒,在面前擺成一排。他並不急著喝,只是坐在那兒看著,滿臉歡喜。奧利瑞調侃道:“看看你,笑得就像個坐在雞巴樹上的基佬。”這句話教官們常掛在嘴邊,柯蒂斯總被逗樂。

所以柯蒂斯笑著說:“還真是棵可怕的操蛋樹!”我們都笑了,很開心終於可以胡言亂語,可以放下防備。

我們舉起酒瓶一飲而盡。差不多每個人都掉了二十磅的體重,七個月來滴酒不沾。二級一等兵麥克曼尼根在酒吧裏四處晃悠,睾丸從迷彩短褲裏露出來,還一個勁兒地說:“別盯著我的蛋看,基佬!”斯勞特準下士喝了半小時就去洗手間吐了,克萊格下士——那個還清醒著的摩門教徒——在一旁扶著他,而格裏利準下士——那個喝醉的摩門教徒——在旁邊的隔間裏吐著。連長們也都喝得爛醉。

這樣挺好。一回到飛機上我們便不省人事,醒來時已在美國。

令人略感失望的是,我們在櫻桃角空軍基地降落時,一個接機的人也沒有。外面漆黑、寒冷。我們中一半人還沉浸在幾個月來的第一場宿醉中,身體疲憊但內心舒暢。我們走下飛機,面前是巨大空曠的飛機跑道,等著我們的是五六個戴紅標的地勤和幾輛七噸載重的軍用卡車。沒有家屬的身影。

連長們說家屬在勒瓊基地等我們。我們越快將全部裝備裝車,就能越快見到他們。

收到。我們分成幾組,把帆布背包和水手袋扔上卡車。都是重體力活兒,能讓血液在這大冷天裏流轉起來。酒也隨著出汗醒了幾分。

然後他們調來幾輛大巴,我們擠上車,M16突擊步槍的槍口胡亂指著,槍支安全規定沒人遵守,也沒人在乎。

從櫻桃角到勒瓊有一小時車程。首先要穿過一片樹林。黑暗中幾乎什麽也看不見。到了24街也差不多如此。商店還未開門,加油站和酒吧的霓虹燈已經熄滅。望著窗外,我能感覺到自己在哪兒,卻依然沒有回家的感覺。我想,等我親吻過妻子、撫摸過我的狗,才算真正回家。

我們進入勒瓊基地的側門,距離營地還有十分鐘。但按這個混蛋司機開車的速度——我告訴自己——還得要十五分鐘。到麥克休街時,每個人都興奮起來。然後車拐進營地所在的A街。我看著營房,心想:終於到了。沒想到車在離營房只差四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就在軍械庫前面。我完全可以跑向家屬區。我已經看見一處營房背後的燈光。四周停滿了車。我能聽見路遠端傳來的人聲。家屬們就在那裏。但我們按命令排成一列,心裏想著他們就在那裏。我想著謝麗爾和維卡。我們等待著。

我排到窗口,把步槍遞過去,一陣莫名的失落感令我猝不及防。幾個月來,這是我第一次和我的槍分開。我不知該把手放在哪兒。我先是把它們揣在口袋裏,然後抽出來交叉在胸前,最後幹脆讓它們一無是處地耷拉在身體兩側。

等所有人都交了槍,軍士長命令我們排成他媽一本正經的閱兵隊列。一個白癡旗手在前方揮著旗,我們沿A街行進。走到第一排營房邊緣時,人群歡呼起來。轉過拐角我們才看見他們——一面人墻在幾盞戶外射燈下高舉標語牌。雪亮的燈光直射過來,讓我們很難在人群中辨認出誰是誰。旁邊已擺好了野餐桌,一名穿迷彩服的陸戰隊員正烤著熱狗。還有一座充氣城堡。一座他媽的充氣城堡。

我們繼續前行。另兩名穿迷彩服的士兵並排擋住激動的人群。我們行進到人墻面前,側臉對著他們,這時軍士長下令立定。

我看見電視台的攝像機,還有不計其數的美國國旗。麥克曼尼根全家都站在第一排正中,手裏舉著標語:“烏拉[3],布拉德利·麥克曼尼根一等兵。我們以你為榮!”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四處搜尋。在科威特,我和謝麗爾通過電話,不長,只是:“嗨,我挺好的。”還有,“對,四十八小時之內就到。問問家屬聯絡官,他會告訴你什麽時候去。”她說她會在那兒,但在電話裏聽著有些異樣。我已經有些日子沒聽見她的聲音了。

然後我看見艾科爾茨的父親。他也舉著標語牌。上面寫著:“歡迎歸來,布拉沃連[4]的英雄們!”我望著他,想起我們出征時他的樣子,心想:“那是艾科爾茨的父親。”就在此刻他們讓我們解散,同時也放開了人群。

我站在原地,身邊的戰友——柯蒂斯、奧利瑞、麥克曼尼根、克萊格、瓦塞特——都朝人群跑去。家屬也朝我們湧來。艾科爾茨的父親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