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6/8頁)

馬明金聽張作相把話往回收了,他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張作相沉吟著:“我叫你來,也沒別的意思,我知道你爹沒在家,你有時間,找你們家那個常大杠子糧戶過個話,別跟開拓團較勁,吃點虧就吃點虧,能讓著就讓著。”

馬明金疑惑地看著,暗想,說這話的還是那個叱咤風雲的張作相嗎?

張作相難得一笑:“你看我幹啥?”

馬明金神情一亂,忙說:“我……我是在聽副司令的訓示。”

張作相:“我聽說蛟河那邊的老爺嶺又新起來兩撥胡子,鬧得挺厲害的。”

馬明金又是一愣,蛟河不歸他的防區,有沒有胡子這個情報,也不在他掌握之中。

張作相似乎有了什麽興致,拉起家常:“我就是胡子出身,歸順官府,當上兵頭後,也剿過胡子,可說實在,我剿胡子不往死裏打,能招降的,招降,不願招降的,我把綹子打花的了,散夥兒就拉倒了,我當過胡子我知道,那都是沒路可走了,才拉起杆子。”

馬明金不免有些納悶,這麽高軍階的長官,憶往昔,也犯不上找他一個團長相聊啊!

張作相話鋒一轉:“還是當胡子自由,不服天朝管,就說開拓團的事吧,要是碰上胡子,砸他個稀巴爛,他們找我們省政府?就是找他們的天皇,能咋的?”

馬明金茅塞頓開,他才從張作相的話中,聽出一股特殊的味道。

張作相:“殺人償命,首惡必辦,我聽說那個井上是日本北海道的人,這小子太狂妄了,他把東北這疙瘩當成北海道了吧?”

馬明金心領神會,作為一名聰明的軍官,不需要過度地揣測長官的意圖了,也不應再耽擱長官的時間了,他立正敬禮:

“副司令,我可以走了嗎?”

張作相定定地看著馬明金,目光中有威嚴,也有狡黠,更多的是無限的信賴。

兩人都笑了,心照不宣地笑了。

當天下午,馬明金帶著一個護兵,身著便衣,來到天崗常家大院。

常大杠子這幾天,心情壞到極點了,倒不是後悔帶當地莊稼人,扒了開拓團的水壩,而是兩條人命壓在心裏,讓他喘不過氣來。好在死的這兩個人,都是大院的炮手,要是莊稼戶的漢子,哪家攤上,都如天塌下一般。他給這兩個炮手家送去數目不少的錢,還許諾今後奉養兩家的老小。才算把兩家人安撫住。

馬明金對常大杠子說,父親不在家,他代父親前來問候,並給常大叔壓驚。

常大杠子感動的不知說什麽好了,他自愧說惹了麻煩,還勞馬明金來看望。他是叔叔輩兒,不好說過多的客套話,喊來兒子常富,讓兒子給馬明金磕頭,以示謝意。

馬明金一把抱住常富,連聲說這可使不得,他與常富歷來以兄弟相稱。

常富小時候就常去馬家大院,憨聲憨氣地喊著:“哥……”

這一夜,馬明金住在常家大院,他向常家父子問起水壩事件經過,但問得更多的還是開拓團的情況,如住處、人員、槍支。他沒對常家父子明說什麽,只是叮囑,家人和外人要是問起他和護兵,就說是山裏來的親戚,不可言明真實的身份。

常家父子心裏似乎明白了,馬明金絕非單純的探望,表示會守口如瓶。

第二天,馬明金帶護兵,在常富的陪伴下,悄悄出屯,騎著馬,繞過幾個彎,來到開拓團附近的一個小樹林,居高臨下,端起望遠鏡,剛好把開拓團的住地,盡收眼底。

常富對日本人砍殺炮手,還心有余悸:“哥,小日本蠍虎啊!”

護兵插嘴說:“鬼怕惡人。”

馬明金笑了,問:“這水壩開拓團還建嗎?”

常富:“我爹說了,小日本要是再建,我們還扒……”

馬明金敬重地:“常大叔真是個漢子啊……你也行啊,聽說會使槍了?”

常富不好意思了:“我不行,槍頭兒沒準,一個日本人都沒撂倒。”

馬明金哈哈大笑……

這天夜裏,天上連個星兒都沒有,像個大黑鍋把大地扣得嚴嚴實實。大概臨近四更天吧,天崗開拓團的住地,突然槍聲大作,人喊馬叫,火把通明。

日本拓民,正在熟睡,聽到槍響,還沒等完全睜開眼睛,屋門被踹開或砸開,有幾個帶著大槍的拓民,從炕邊拽過槍,槍栓沒拉開,就被沖進的漢子,打倒在地。

井上是開拓團的頭兒,獨自睡一個屋,聽到槍響,他反應得還挺快,翻身爬起來,只穿兜襠布,光個膀子,連木屐都沒來得及套到腳上,提著軍刀,剛打開門,被一把匣子槍頂在腦袋上,見對方是當地人的穿戴,他還是問了一句:

“你們的什麽人的幹活兒?”

那人一笑,俏皮地回了一句:“我的你爺爺的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