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

“你贏不了的,”格利高裏·朗費羅對坐在副院長居所廳堂中大椅子上的戈德溫副院長說,“國王就要頒發自治特許書給王橋了。”

戈德溫瞪了他一眼。就是這位律師幫他在王家法庭上打贏了兩場官司:一場贏了伯爵,另一場贏了鎮教區公會會長。要是這樣一個能人都宣布了失敗,那肯定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這是不能容忍的。若是王橋成了王家的自治市,修道院就要傾圮了。幾百年來,修道院都治理著這座鎮子。在戈德溫的眼中,鎮子的存在就是為修道院服務的,而修道院則是為上帝服務的。如今,修道院不過是為錢服務的商人們治下的鎮子的一個部分。《生命之書》上將會記下,讓這件事發生的副院長是戈德溫。

他垂頭喪氣地說:“你敢肯定嗎?”

“我總是很肯定的。”格利高裏說。

戈德溫給激怒了。格利高裏這種趾高氣揚的態度在蔑視他的對手時倒是蠻得當的,可是當他轉過來這樣對待你時,就惹人氣惱了。戈德溫氣狠狠地說:“你一路大老遠的跑到王橋來,就為的是告訴我,你不能按我的要求辦了?”

“還有,收我的費用。”格利高裏滿不在乎地說。

戈德溫恨不得把這個身穿倫敦服裝的人扔到魚塘裏去。

那是聖靈降臨節周末的星期六,也就是羊毛集市開幕的前一天。外面,在大教堂西側的綠地上,數以百計的商人在搭建他們的攤位,他們彼此間的交談和呼喚構成的聲浪一直傳到副院長居所的廳堂這兒,此時戈德溫和格利高裏正對坐在餐桌的兩側。

菲利蒙坐在側面的條凳上,對格利高裏說:“或許你能對副院長大人說說你是如何得出這一悲觀結論的?”他已經練就了一種聽起來半諂媚半輕蔑的口氣。戈德溫不能說他很喜歡這樣。

格利高裏對那口氣沒有反應。“當然,”他說,“國王在法國。”

戈德溫說:“他已經在那兒待了幾乎一年了,但也沒發生什麽大事。”

“你今年冬天就會聽到行動了。”

“為什麽?”

“你大概聽說了法國人襲擊了我們的南方港口。”

“聽說了,”菲利蒙說,“他們說法國的水兵在坎特伯雷強奸了我們的修女。”

“我們總是宣稱敵軍強奸了修女,”格利高裏用一種降尊紆貴的口吻說,“這就激勵了普通百姓支持戰爭。不過他們確實燒了樸次茅斯。這就對造船業造成了嚴重的損失。你可能注意到了你們收購羊毛的價格下跌了。”

“我們當然注意到了。”

“部分原因在於向佛蘭德的海運困難了。而你購買波爾多葡萄酒的價格,出於同樣的理由,也上升了。”

戈德溫心想,照舊價格我們已經買不起酒了;但他沒這樣說。

格利高裏繼續說:“這些襲擊看來不過是前奏。法國人在集結一支入侵的艦隊。我們的間諜說,他們已然在茲文河口停泊了二百多艘艦船了。”

戈德溫注意到格利高裏講到了“我們的間諜”,那口吻像他是政府的一部分。事實上他不過是在轉述一些道聽途說的消息。然而,聽起來還是令人信服的。“可是,和法國人的戰爭與王橋是否成為自治市又有什麽關系呢?”

“稅收啊。國王需要錢。教區公會爭辯說,要是商人們從修道院的控制中解放出來,這個鎮子就會更繁榮,因此也就能繳更多的稅。”

“而國王相信了?”

“此前就已經證明了。所以國王才創建了自由市。自由市制造了貿易,而貿易則產生了稅收。”

又是錢,戈德溫厭惡地思忖。“我們就無能為力了嗎?”

“在倫敦是不成了。我建議你把注意力集中在王橋這一頭上。你能勸說教區公會收回申請嗎?那位老會長怎麽樣?能向他行賄嗎?”

“我舅舅埃德蒙嗎?他現在健康不佳,而且在迅速地衰弱下去。不過他的女兒,我表妹凱瑞絲倒是這件事背後的推動力量。”

“啊,對了,我想起她在法庭上的樣子了,相當自負,我覺得。”

這是鍋笑壺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戈德溫心裏厭惡地想。“她是個女巫。”他說。

“是嗎?那倒有用了。”

“我這是比喻。”

菲利蒙說:“事實上,副院長大人,可是有傳聞。”

格利高裏揚起了眉毛。“有意思!”

菲利蒙接著說:“她是一個叫作瑪蒂的女巫的至交,那女人配些藥騙鎮上的人。”

戈德溫準備對這種巫術的說法嗤之以鼻,但他隨即決定閉口不談。只要能打掉自治特許的念頭,那武器一準是上帝送來的。或許凱瑞絲確實使用巫術,他想:誰知道呢?

格利高裏說:“我看出你在猶豫。當然,如果你喜歡你表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