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第2/8頁)

羅蘭態度高傲,像是與律師們爭論有失他的體統,但這容易造成誤解:以為他牢牢把握著論點。“證書並沒有說,修道院可以逃脫稅收。”

格利高裏說:“如此說來,伯爵為什麽此前從未征過這樣的稅呢?”

羅蘭的答復是現成的。“先前的伯爵寬免了這筆稅,作為對大教堂的贊助。那是一種虔誠的行為。但虔誠不會強迫我給一座橋捐助。可是教士們卻拒不納稅。”

爭論在刹那間卻擺向了另一邊。戈德溫心想,變得好快啊;這跟修士們的例行會議的爭論可不一樣,那可能會延續幾小時的。

格利高裏說:“伯爵的人不準從采石場向外運石料,還殺了一個可憐的車夫。”

威爾伯特爵士說:“如此看來,最好將爭議盡快解決。就伯爵有權在通過他境內,使用屬於他的道路、橋梁和口岸收稅一舉,不管他此前是否強制執行過,修道院有什麽要說的?”

“石料並非經過其采邑,而是產於那裏,這相當於對修士收石料之稅,是與亨利一世的證書相違背的。”

戈德溫沮喪地看到法官似乎對此沒有反應。

然而,格利高裏還沒有說完。“而且歷代國王賜予了王橋一座橋梁和一處采石場是有其充分理由的:他們想讓修道院和鎮子昌盛。而鎮教區公會會長就在這裏證明,王橋無橋就無法繁榮。”

埃德蒙邁步向前。他那蓬亂的頭發和土氣的服飾,與周圍貴族的錦衣繡袍相比,使他看上去就像個鄉巴佬;但他與戈德溫不同,毫無畏縮之意。“我是個羊毛商,閣下,”他說,“沒有橋,就沒有生意。而沒有生意,王橋就無法給國王繳稅。”

威爾伯特爵士俯身向前。“鎮子在最近一次什一稅中繳了多少?”

他指的是由國會一次次征收的個人動產稅,十分之一或十五分之一。當然,誰也沒繳過十分之一——人人少報他們的財產——因此,每個鎮或郡所繳數額就變成固定的了,其負擔分配的多少還算合理,窮人和貧苦農民根本不繳。

埃德蒙正等著這個問題呢,當即回答說:“一千零十一鎊,閣下。”

“塌橋損失的後果呢?”

“如今,我估計什一稅不會多於三百鎊。但我們鎮上的人還在繼續做生意,指望著有一天橋能修好。要是這一指望今天在法庭中泡了湯,每年一屆的羊毛集市和每周一次的趕集幾乎就沒有了,從中提取的什一稅就要跌落到五十鎊以下了。”

“從國王需要的規模來講,就幾近於零了。”法官說。他並沒有說出他們盡知的事實:由於過去幾周國王剛剛對法蘭西宣戰,他亟需用錢。

羅蘭見縫插針。“這次聽證是關於國王財政的嗎?”他話中帶刺地說。

威爾伯特爵士當然是嚇唬不住的,哪怕是出自一位伯爵之口呢。“這是王家法庭,”他和藹地說,“你指望什麽呢?”

“公正。”羅蘭回答說。

“你會得到的。”法官沒說出來的含義是:不管你喜歡與否。“羊毛商埃德蒙,離你們那裏最近的備用市場是哪裏?”

“夏陵。”

“啊。這麽說你失去的生意會轉移到伯爵的鎮上。”

“不是,閣下。有些會轉移,但更多的就不復存在了。王橋的許多商人無法到夏陵去。”

法官轉向羅蘭。“夏陵繳的什一稅是多少?”

羅蘭簡短地詢問了一下他的秘書傑羅姆神父,然後說:“六百二十鎊。”

“加上夏陵市場增加的生意,你能繳一千六百二十鎊嗎?”

“當然不能。”伯爵憤憤地說。

法官依舊用他平和的語氣講話。“這樣,你反對建橋就會造成國王的巨大損失嘍。”

“我有我的權力。”羅蘭陰沉著臉說。

“而國王有他的權力。你有什麽辦法可以補償國庫每年一千鎊左右的損失嗎?”

“可以通過隨國王在法蘭西作戰來補償——這是羊毛商和修士們永遠做不到的!”

“那倒是,”威爾伯特爵士說,“但你們騎士需要付錢的。”

“這就不講道理了。”羅蘭說。他明白他在爭議中就要失敗了。戈德溫盡量不露出獲勝的樣子。

法官不喜歡把他的審理過程稱作不講道理。他狠狠瞪了羅蘭一眼。“當你派你的武裝士兵去封鎖修道院的采石場時,我敢肯定,你無意損害國王的利益。”他有所期待地頓了一下。

羅蘭覺察到這是個陷阱,但他只能給出一個回答。“當然無意。”

“現在對於本法庭,對於你,事情已經澄清:修建新橋對達成國王的目的多麽攸關,也能惠及王橋的修道院與該鎮的一切,我估計你會同意重開采石場了吧。”

戈德溫悟到了威爾伯特爵士是機智的。他在迫使羅蘭同意他的裁決,而且今後也難以親自向國王申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