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第4/8頁)

埃德蒙激動了,用他那種一瘸一拐的步子在樓廂上來回踱著。“要是你能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造好橋墩……”

“明年年底我們就能建好橋體了。”

“下一年我們就能用橋了嗎?”

“不成……不過等一下。我們可以鋪設臨時的木頭橋面,趕得上羊毛集市的。”

“這麽說,我們要在後年才有可用的橋梁——只錯過一次羊毛集市!”

“我們得在羊毛集市之後完成石鋪路面,那麽在第三年就會牢固得可以正常使用了。”

“該死,我們就這麽幹吧!”埃德蒙激動地說。

戈德溫慎重地說:“你還要把圍堰裏的水戽幹呢。”

梅爾辛點點頭。“這是樁苦活。按照我原來的計劃,準備要幹兩個星期的。不過我還想出了一個主意。先不提它,咱們先把車子組織起來再說。”

他們全都朝門口走去,由於熱情滿懷而相互友好。在戈德溫和埃德蒙走下狹窄的螺旋樓梯之時,凱瑞絲拉住梅爾辛的袖子,把他拽了回來。他還以為她想親吻,便用雙臂摟住她,但她把他推開了。“我有消息。”她說。

“還有?”

“我懷孕了。”

她注視著他的面孔。他起初一驚,紅褐色的眉毛揚了起來。隨後便眨著眼睛,把頭歪向一側,還聳了聳肩,仿佛是說:這沒什麽可驚奇的。他笑了,只是有些苦笑,隨後便是開懷大笑了。最後,他神采奕奕地說:“太妙了。”

她一時惱恨起他的愚蠢。“不,不是那麽回事!”

“為什麽不是?”

“因為我不想一輩子做任何人的奴隸,哪怕是我孩子的。”

“奴隸?每一位母親都是奴隸了?”

“不錯!你怎麽可能不知道我那種感覺呢?”

他的樣子既困惑又痛苦,她雖然也有些想回心轉意,但她的氣惱憋得太久了。“應該說,我確實知道,”他說,“可是你當時和我睡了,所以我還以為……”他猶豫了,“你一定知道可能——一定會發生的,只是遲早的問題。”

“我當然知道,可我的表現像是不知道。”

“是啊,我能理解。”

“噢,別這麽一說就理解。你這麽懦弱。”

他的臉僵住了。過了好長一會兒,他才說:“那好吧,我不再這麽一下就理解了。就算你只通報我好了。你有什麽打算呢?”

“我沒有打算,你這傻瓜。我只知道我不想要孩子。”

“這麽說你沒打算了,我是笨蛋,我是懦夫。你要我做什麽?”

“沒有!”

“那你在這兒幹嗎?”

“別這麽講邏輯吧!”

他嘆息了一聲。“我打算不再做你要我做的那種人,因為你不講理。”他在屋裏轉著,吹滅了燈。“我很高興我們有了個孩子,我願意我們結婚,並且一起照看孩子——也許你現在這種情緒只是暫時的。”他把他的繪圖工具放進一個皮口袋,往肩上一甩。“但眼下,你這麽氣呼呼的,我寧可不跟你說上一句話。再說,我還有工作要做。”他走到門口,然後停住腳步。“另一方面,我們應該親吻一下,不再生氣了。”

“滾!”她叫道。

他低頭鉆出矮門,消失在樓梯井裏。

凱瑞絲哭了起來。

梅爾辛不知道王橋的人會不會為這事集合起來。他們都有工作和自己操心的事:他們會把靠集體努力修橋看得更重要嗎?他心裏沒底。他從閱讀《蒂莫西書》得知,在緊急關頭,菲利普副院長往往靠號召普通百姓群起努力而奏效。但梅爾辛不是菲利普。他無權領導人們。他只不過是一個木匠。

他們制訂了一份有車人的名單,並按街道分組。埃德蒙聚集十個最重要的鎮民,戈德溫挑出了十名高級修士,他們配成十對。梅爾辛與托馬斯兄弟搭配為一組。

他們敲的第一家門是車夫莉比的。她雇了人繼續她丈夫本的行當。“你可以把我的兩輛車全用上,”她說,“連同趕車人一起。只要能給那該死的伯爵眼上紮上一針,什麽事我都肯幹。”

但他們找的第二家卻遭到拒絕。“我身體不舒服,”染匠彼得說,他有一輛車,運送他染的黃、綠和紅色的毛織布匹。“沒法走遠路。”

梅爾辛覺得,他看上去一點病都沒有;他大概是害怕碰上伯爵的人。梅爾辛有把握,不會發生沖突的;但他理解這種畏懼。要是所有的人都是這麽害怕可怎麽辦?

他們叫的第三家是石匠哈羅德家,這名青年匠師巴望建橋的活計有好幾年了。他當即同意了。“賈克·切波斯托夫也願意去的,”他說,“我來落實一下。”哈羅德和賈克是一對好友。

之後,幾乎每家都答應了。

用不著跟他們講橋有多重要——有車的人都是商戶,這是顯而易見的——何況他們還有贖罪券這一附帶刺激呢。但是更重要的因素似乎是意外的歡慶承諾。大多數人都說:“某某人是不是要去?”當他們聽說他們的朋友和鄰居都自願參加了,他們就不想落後了。